一直没说话的唐壁盯着她看了足有一秒钟,开口了,声线略低,“要了解真相,你把能想到的告诉我们吗?这样我们才能帮到你。”
沈曼卿闭下眼,把眼泪逼回去,嗓音有点哑,“我醒来时,头晕恶心,发觉脑后有块凸起,摸着很疼。”
唐壁收敛漫不经心,专注地听着,又问:“就这些吗?”
“就这些。”
“我们同巡捕房沟通,申请医生替你做检查。”
唐壁站起身,倒也干脆。
沈曼卿被带到一家德国人开的医院。
唐壁和巡捕等在门外。
年轻男医生姓荣,留洋回国的,戴着无框眼镜。
沈曼卿坐在椅子上,视线平视,白大衣下一双修长笔直的腿。
荣医生的手温柔地摸着她的后脑,手指干净,骨节清秀。
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如湖水般宁静,清澈透着温柔,沈曼卿苏醒后一直在恐惧不安中度过,此刻莫名地放松。
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荣医生悦耳的嗓音,语调温和,“沈小姐的脑部曾遭到重击,出现短暂的意识障碍,造成近期发生的事情遗忘。”
“荣医生,沈小姐什么时候能恢复?”罗森问。
“也许是短暂的,也许很长时间,这个还不能确定,要看本人的身体心理状况。”
少女神情不安,明显受到极大的刺激,潜意识里对她造成过度刺激的事情选择性地遗忘。
罗森追问道;“沈小姐需要什么治疗?”
“不需要治疗,注意休息。”少女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看着他,面孔雪白,更显眉眼乌黑,荣毓又补充一句,“最好有个良好的环境。”
“谢谢荣医生。”
罗森客气地同荣医生握手。
沈曼卿被带上巡捕的汽车,看见罗森同唐壁站在车下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唐壁朝她这个方向觑了一眼,表情冷肃。
她是沪上富豪沈家的千金,身陷囹圄,沈家只有这位大哥出面,这个大哥貌似不向着她这个妹妹的,她能依靠的这个未婚夫唐少爷,又看不透。
感觉她在这世上孤独又无助。
沪上一家侦探社,侦探社成员程不遇,赵小五,自从侦探社开张后,半个多月了,还没接到一个正经案子,侦探社门庭冷落。
赵小五闲着无聊在摆扑克牌,程不遇朝他道:“你不务正业,整天在这混日子。”
赵小五甩了一张牌,叹了一声,“没案子接,你说接个大户人家小姐跟人私奔的案子,委托的人家提出的条件只要找到小姐付给一笔钱,可是这个小姐自己跑回来了,被骗了心骗了身骗了财。”
这户富人怕自家女儿坏了名声,宁愿吃亏,息事宁人,白忙活一场。
程不遇看见桌上的报纸,拿起来,念道:“中西旅馆杀人案,杀人嫌疑犯是德昌轮船公司沈家小姐。”
这几天上海各大报纸争相报道,各种小报又衍生出风流韵事,沈小姐杀情郎案,花边新闻写得活色生香。
赵小五把扑克一丢,从桌上跳下来,“穷小子骗不谙世事的有钱人家小姐,这位小姐倒是刚烈。”
程不遇边看边琢磨,“我觉得这桩情杀案很蹊跷,你想想,沈小姐是教会中学毕业的富家千金,沪上名媛,因为什么事动手杀人,而且杀人后又不逃走。
程不遇的妹妹程慧珊走进来,看一眼哥哥手中的报纸,说;“沈曼卿是我中西女中的同学,她和吴蓨生的事情我听说了,沈曼卿家境富裕,为人高傲,不太可能看得上吴蓨生,是吴蓨生一厢情愿地追求她。”
程不遇眼睛一亮,“慧珊,你也觉得这桩情杀案不对劲?”
程慧珊摇摇头,“我跟沈曼卿关系一般,没有过多交往,沈曼卿喜欢她未婚夫唐壁,班里的同学都知道。”
程不遇兴奋,“慧珊,你帮哥一个忙。”
“什么忙?”
“侦探社接了这桩案子,查清真相,那我们侦探社将名声大噪。”
费了一番周折,程不遇兄妹和赵小五见到了沈曼卿,被巡捕押着,迟缓的脚步,少女消瘦苍白的小脸,眼睛大而无神,像枯萎的花朵。
二男一女三个年轻人,沈曼卿认出程慧珊,没有特别的印象,这种处境下,她其实不愿意见同学和熟人的。
同窗情谊,程慧珊很同情沈曼卿,见她没什么反应,说;“沈曼卿,我是程慧珊,你还好吗?”
介绍身旁的男青年,“这是我哥哥,刚开了一间侦探社。”
程不遇自我介绍,“沈小姐你好!我叫程不遇,是程慧珊的哥哥,我看了这桩案子相关报道,觉得有很多疑点,你如果雇佣我们一家侦探社,我们负责查清真相。”
程不遇兄妹的长相有几分相似,哥哥英俊,妹妹秀丽。
凭直觉对这俩兄妹沈曼卿有七八分信任,比唐家和沈家人可靠。
舔了舔嘴唇,低声说:“我没有钱,付不起雇侦探社的费用。”
雇侦探社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程不遇听她没拒绝,有门 ,忙说;“官司打赢了,你给钱,输了分文不取。”
沈曼卿半信半疑,雇侦探社与自己没什么损失,最坏的结果枪决和终身监禁,没抱什么希望,说;“我答应。”
程不遇兄妹离开监狱,赵小五在车里等。
程慧珊问;“哥,查案从何处入手?”
“我们现在去中西旅馆。”接下了案子,程不遇是个急性子。
中西旅馆老板去乡下接媳妇和孩子刚回来。
程不遇拿出名片递给他,“我姓程,一家侦探社的侦探,我想了解一下沈小姐案件的几个问题。”
老板无精打采,“巡捕已经问过了,程侦探还有什么要问的?”
“当时案件发生时,有外人出入旅馆吗?”
“这个,当时外面正乱,前厅没人,至于有没有外人进出,我不太清楚,出入也都是本店住宿的客人。”
“你店里当天住宿的客人有登记吧,能给我看看吗?”
老板找出登记簿,交给程不遇,程不遇仔细看,问;“凶杀案发生时住宿的客人现在还在吗?”
老板叹口气,“早退房了。”
“你知道他们的去向吗?”
老板说:“有两个客人是东北的客商,我听两个人对话,回东北去了,还有一个男人长相凶,沉默寡言,我也没敢问,有一对男女姘头,好像没离开上海,还有一个乡下少妇,走时也没说一声,不知去向。”
没问出什么结果,旅馆发生凶杀案,客人早走了,即使留在上海,偌大的地方也没去找,何况登记的姓名不知道真假。
三个人从中西旅馆出来,去马路斜对面的一家张氏面馆。
面馆门面不大,三个人进店,跑堂的小伙计迎上前,极殷勤,“三位客官里面请。”
这家面馆生意不错,饭口有一两张空桌。
程不遇掏出名片给他看了一眼,说;“我们不是来吃饭的,调查中西旅馆发生的人命案,当天是你最先发现的?”
伙计一听提起这桩杀人案,顿时紧张起来,“是,先生。”
“接到订餐电话,打电话是男的还是女的?”
小伙计说:“听声音像男人,当时饭馆内嘈杂,电话听不太清楚。”
“原话说了什么?”
“两碗鳝丝面,送到对面中西旅馆204房间,快点。”
“电话里的男人声音有什么特殊吗?”
“山东口音,不注意听不出来,我娘舅家是山东人,所以一听我就听出来了。”
“你接到电话到送餐,中间间隔多长时间?”
“十五分钟左右,后厨出锅,怕时间长面坨了,赶着趁热送去了。”
程不遇便有些纳闷,打电话是男声,就是说吴蓨生叫了两碗面,两个人吃,十五分钟后两人因为什么事争吵,沈曼卿开了枪,这短短的十五分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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