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聪一口大气都不敢出地关上门,蹑手蹑脚地走到父女俩面前,瞥了一眼缠在杨清逸左手上的纱布,咽了咽口水,低声道:“清,清逸,忙着呢?”
杨清逸这才像是发现屋子里还有付聪这号人似的,抬头看了付聪一眼:“哦,老付。你等等,还有两个字就练完了。”
话语一落,杨思黎便欢快地撂下笔,嗖一下从矮凳上跳起来:“写完啦!我出门找朋友玩啦!”
“小兔崽子。”杨清逸笑骂着挥起长尺,假意乎向杨思黎,见她嬉笑着风一般朝前跑去,便好心情地将长尺往沙发上一扔,一边收着纸笔,一边没好气道:“你连你姐一根手指头都不如。就这么几个破字,她一个月不到就练得很好了,还是5岁时候的事。你这练了都快半年了,才刚入门。”
“我知道呀。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你和妈妈把我生得这么普通呢。”杨思黎拿起楼梯下专门放包的嵌入式储物柜里的一个白色香奈儿双肩包,在落地镜前转了一圈,便蹦蹦跳跳地跑到门前,扶着门把手,朝二人挥挥手:“爸爸拜拜,付聪舅舅拜拜。”
杨清逸臭着脸朝她摆摆手:“把你妈带回来。”
即便昨晚闹得满城风雨,也照样不耽搁一大早就有富商太太打电话给景和,邀她逛街消费,欢度妇女节。
“知道了。”
房门一关,杨清逸脸上的笑意便荡然无存。
付聪在瞬间就被屋内突如其来的冷意冻得瑟瑟发抖,本该讲的话哽在嗓子眼上,愣是吐不出来,杨清逸抬头扫了他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笑:“陈文藻是你做的?”
付聪面上一喜,急忙点头:“对,看叶正阳两口子那架势,是想死前把所有人都拖下水,肯定会一五一十都招了,我就提前去鼎岛弄了个炸药,把陈文藻炸死了。”
付聪腼腆地笑着缩起脖子:“这也是效仿佳佳上次收拾陈述的残局,让他‘因公殉职’。”
“什么因公殉职?”杨清逸笑了起来,可面色却渐渐变得阴森恐怖:“你刚刚不是亲口承认,是你做死的陈文藻吗?和因公殉职有毛关系?”
付聪面色一滞,急忙道:“清,清逸,我这都是为了你啊!佳佳昨晚又是放叶正阳两口子进去杀你,又是把陈文藻叫过去,不就是为了让陈文藻名正言顺地把人一网打尽吗?我替你杀了陈文藻,那线索不就都断在他身上了吗?这样一来,佳佳想顺势推我给让让做替罪羊的计划不就落空,你不就能继续清算老二一家了吗?你不能不帮我啊!”
“当杨思捷的替罪羊?”杨清逸哈哈大笑,笑得肚子疼了都停不下来。
半晌,才说:“你啊?”
杨清逸笑看着付聪:“你够格吗?”
付聪一愣,隐隐察觉不妙。
“不过陈文藻死在你手里了。够格了。够格。”杨清逸起身,拍了拍僵硬的付聪一下,又忍俊不禁:“怎样?你效仿我家祖宗给自己脱罪,我家祖宗又效仿陈述钓你上钩,都是总结同一个案子的经验,是不是很有默契、很有趣?”
付聪总算彻底反应过来了。叫来贺寒只是提醒他不要当墙头草随便反水,并没有要把这次的罪名安在他身上的意思,所以都没让贺寒露面,可付聪自己,上赶着做了这个替罪羊。
付聪脸色唰一下就变得惨白,他连忙抓住杨清逸的手,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清逸!清逸!救我!救我!求你了!你也知道,这四年因为佳佳弄的那些协议,我为遇霖承担了多少风险,给多少不相干的人挡了脏事。我真是被她折腾怕了,才杯弓蛇影慌不择路!你也知道,我对你一直是忠心耿耿的,你说佳佳一上大学就脱了缰,少不了让让在背后助纣为虐,要好好教训他,我哪次不是按照你的要求收拾他?偏偏陈述那次漏了陷,惹恼了佳佳,才导致今天这样的局面。我替你把控老二家这么多年,一点心都没让你操过,你总不能一点情面都不留,只把我当成一副白手套,用得差不多了就摘了吧?”
“你居然怪我?”杨清逸唇角再度勾起,露出一副讥讽的笑:“你该怪的是杨思珈!是她要杀你,不是我!”
“可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杀你吗?因为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她的让让哥哥下手。”杨清逸满脸玩味地看着付聪:“谁都知道她从小受尽苛待,只有她的让让哥哥对她好,所以即便她极其讨厌蠢人,也能容忍这样一个蠢人的歪心思,也愿意一次又一次地帮这个蠢人擦屁股,而你,从被她逮到的那一刻起,在她眼里就已经死了。谁会在意一个死人的死活呢?”
付聪目光呆滞地看着杨清逸,周身散发出的绝望,令杨清逸餍足。
他向付聪露出宽慰一笑,拍了拍付聪紧握着他的手:“不过,我愿意帮你这一回。”
“清逸、清逸!谢谢你!谢谢你!”付聪大声喊道:“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杨清逸满意地点点头:“你看,就连你都看出来我要杀老二一家了,难道其他人看不出来吗?既然大家都看出来了,那就是下指标,必须达成。可这次,指标的推行居然受到了阻拦,这真的令我很不爽。既然你已经成了众所周知的替罪羊,那就由你这个替罪羊,去杀了本该去死的人。给所有被利用、被宰割的人打个样,为他们闯出一条生路。也为我出一口恶气,替我狠狠地教训一下,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
完蛋了。
付聪重重往后退了一步,声音颤抖无比:“清逸……那好歹是我姐姐家。”
“不用担心。我手把手教你。”杨清逸乐呵呵地说:“他们不是不出门了吗?那就投毒啊。他们家的帮厨,不都是你找的吗?正好小柳出院了,你就人文关怀一下,告诉你姐,你问过相识的老中医了,小柳最近得吃什么食材才能回补,她肯定让后厨去买,你就告诉后厨,说哪家农场的菜新鲜让他上那儿买,那你不就能趁机夹带私货了吗?但保不齐要露馅,你可以让小柳做内应。”
“小,小柳?”
“对,小柳。”杨清逸笑着说:“我说了,杨思捷是个蠢人。蠢人怎么分得清轻重缓急呢。这样危急的时刻,他居然会嫉妒一个迟早会被我清理掉的外人到丧失理智,和本该庇护、掌控在手里的枕边人提离婚,让她心寒,让她万念俱灰。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不,不会的!”付聪急忙道:“小柳怎么可能会杀让让呢?不可能,不可能!”
“从前不可能,现在一定会。你只需要告诉她,杨思珈心里也有杨思捷,但碍于家里,不能和他明着在一起,所以杨思捷铁了心要离婚,好去给她做小。小柳一定会气急败坏。”杨清逸的唇角深深弯起,眸子里闪烁着骇人的精光:“兔子急了咬起人来,还挺疼的。”
付聪张着嘴反应了半晌:“你,你是说让让喜……”见杨清逸眸色转冷,付聪连忙跳过:“这,这,小柳不会信吧?”
“杨思珈又不专情。”杨清逸笑得一脸和煦:“她背着商循见贺寒的时候,小柳也帮着打过掩护啊。”
*
刚从付聪车底下钻出来,收起千斤顶装回后备箱,付聪就从电梯里出来了。
男人连忙蹲下,贴着车挪到背对着付聪方向的后车轮处,谨慎地听着他发车驶离,彻底走远,才站起身,打了个电话:“我这边得手了。”
电话那头沉声回了个‘好’字,便挂了电话。
杨清逸非常讨厌爱显摆的人,所以每回付聪来见他,开的都是他5年前买的一辆二手捷达,手动挡的,每回换挡,发动机都轰轰响,也差不多该换了。
付聪开车过江,走离杨清逸家最近的器录桥。是座老桥了,但养护得还不错,看起来还很新,车流量算是横亘在市区内13座大桥里排在中位的桥。
今天天气不错。
万里无云的。
还是俞宁气候最好的三月,栽在桥两边的月季开得正好,顺着江流看去,接近中午时分的通江蓝盈盈的,很漂亮。
付聪放下前排车窗,把风放进来,像是绸缎一样的柔软触感一下下拂在脸上,渐渐平息了杨清逸那个死变态带给他的恐惧。
杀他姐?
吃屎去吧死杨清逸。
他以为人人都和他一样不是人吗?
付聪要去找杨思珈。
把杨清逸说的这些,都告诉她。
让她想办法。
也就杨思珈能对付那个死变态了。
小变态对战老变态,也不知道……
神游在外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猛烈撞击抓回魂。他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地开始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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