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东路是整个南州城的主路段，白日里车水马龙，晚间也会有数个下了夜班的社畜经过，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其中省级的重点高中南州三中便处于这个路段最尽头的位置。
在南州，从主干道延伸出的小道通往各处，蜿蜒连绵又层出不穷。
覆满青石板的银杏路不但以古老的银杏出名，还在美食方面吸引了众多人群。
银杏路一侧开设多家餐馆店铺，晚间还会有夜市集市定点出没，人们来往熙攘。
“老华家特色菜馆”和汤哥的KTV虽然都不处于南州最为繁华的主干道地段，但却依旧生意兴隆，完全不亚于南州东路地段的景象。
银杏路两旁植满葳蕤繁茂的银杏树，片片半月形的扇叶随风飘落，窸窸窣窣散到泥里，卷到路过的电车后座上。
“说了这么多，都快忘了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了，光顾着聊这些了，饭菜都没吃多少。”
汤哥“哈哈”一笑，鼓动剩下两人多夹菜。
“叮咚──”
汤喆硕面前的手机屏幕亮起，震动一声后弹出一条消息。
虽然这家菜馆的桌子不算大，但中间隔着的饭菜也不留余地地遮挡住对面两人的视线。
汤喆硕本想按灭手机的手在看到屏幕上跳出的那条消息后又收了回去，从桌面上拿起手机向下点动跳转到微信界面。
见汤喆硕的眉头越来越皱，近乎挤成一个“川”字，夏荃关心道：“汤哥，怎么了？”
“没，一点生意上的事。”汤喆硕嘴角一勾，摁灭手机后把它放到了兜里。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去喊老华一声 ……”
“不用喊了，我上来了。”
老华略显矮胖的身影缓缓走进三人眼前。
他双手端着一盘色彩绚丽的果盘，果盘上摆放的水果精致美观，显然是用了有一段时间才摆放好。
老华见到汤喆硕三人后露出灿烂的笑容：“来，这个是给你们拿的果盘，饭后消食的，不要钱。”
汤喆硕连忙把空盘子放到一边腾出空地。
“你上来得刚好，我刚想着下去找你去呢。”汤喆硕顺手拿了颗果盘边缘处摆放的红果噎到嘴里。
“这两天你那里是真忙，来我这的时间都短了。”老华调侃道。
“那可不是，我账都快记不清了。”汤喆硕“哎”了一声，“诶对了，刚才我光顾着给我两个老朋友讲以前的事了，差点忘了说说你。”
忽视老华的摆手推迟，汤喆硕拍了拍老华肩膀：“刚才一直没有给你们正式介绍老华，现在给你们正式介绍下。”
“老华也是你们三中以前的学生，你们包有共同话题的。”
“这都多久的事了，说不定现在三中那些老师都没有几个比我大的了。”老华打趣地说。
“老……华哥，也是三中的学生？”夏荃问道。
“是，我这个老古董级别的人也不知有没有被学校除名哈哈。”
“可不是怕被学校除名，天天旷课打架。”汤喆硕用胳膊肘捣了捣老华。
虽然老华年龄要比在座几位都大了许多，但汤喆硕一向是把他当自己的兄弟，玩笑也是张口就来。
“不止呢，差点还早恋上了，但我那个时候心高气傲的，还看不上人家，现在想想真是……”
汤喆硕：“悔不当初？”
“对。”老华无奈笑笑，“要不也不至于现在这么一把岁数了，连个媳妇都没有。”
见老华有点略显落寞，众人也纷纷安慰他。
“对了，话说三中现在的物理老师还是‘钢盔’吗？”
夏荃：“什么？”
林聿安见夏荃没有反应过来，便先一步答道：“还是他，教了很多年了，上回跑操他还摔了个满天星。”
老华：“满天星，哈哈哈哈。”
原来是钱老师啊……原来他从这么早就有这么多外号了吗？
“我对他简直记忆犹新，我每回逃课翻墙出去玩都能被他路过逮个正着，也不知道是我水逆还是我们俩有缘。”
老华性子和顺，早已迈入中年的他现今已看不出丝毫以前“不良少年”的影子。
“现在我们也是时不时受他老人家的压迫，一言不合可能就要上报给各自的老班。”林聿安说。
“这个习惯他还留着呢？真是本性难改啊。”老华颇有感慨地摸了把并不存在的长胡子。
“现在他还是我们班副班。”夏荃接道。
“啊？他还是你们班副班？不对啊，我记得他当年从不干这种操心的事啊。”老华有些惊讶。
“我还记得他那时在物理课上一本正经的‘誓言’呢。”老华清了清嗓子，“我，钱来福，要是会当你们这种学生的管班，那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老华压着一口磁性大嗓发出南州口音相当重的腔调。
他学的神态语调都与物理老师神似，惟妙惟肖，夏荃感觉自己又上了节物理课。
得，现在物理老师可能以后又要多出个叫“福来钱”的外号了。
“你们学校可真有意思，有这些活宝老师和学生，不跟我高中似的”，汤喆硕也忍不住被老华那激昂的腔调逗乐了。
“我那时中考没考上三中，我是从隔壁六中上的学，那时候我们班还是普通班，老师都不怎么管我们。”
老华“哎”了声：“其实管不管都一样，还是要看自己，要不然我也不至于高考落榜了。”
几个人本来打算着要散场的人，又因为老华的三中学长关系又唠了好一阵。
从学校以前的八卦扯到人生感悟，把本还有剩余的饭菜也给磨完了。
最后还是老华掏出手机想翻几张图片的时候看到了时间。
“聊太嗨了，又忘点了，你们先赶快回去吧，这么晚了，夏荃，聿安你们明天是不是还要上课？”老华突然想到这点。
其实夏荃和林聿安也都听上头了，差点就忘了明天还要上课。
汤喆硕说：“这么晚了，你们两个自己回去可以吗？不行我就送送你们。”
“没事汤哥，我和小圈都要往南州东路走，我们自己回去就行。”林聿安揽着夏荃的外套站起身。
夏荃本来都在聊天的时候快把这茬给忘了，现在看到林聿安手里拿着的外套才猛地想起来。
汤哥也是个心大的人，说好的帮他问件外套穿的事也早已被抛到脑后了。
白天的时候还感觉不太出来，到了晚上，夏荃就感到自己一起身便有一股冷风钻进自己的领口。
一阵透心凉。
“你先披上这个吧。”
林聿安脱下自己敞合着的宽松外套，把它自然地搭到夏荃身上。
夏荃先是感到后背一沉，又感到一片温热的气息包围着他的全身。
汤喆硕看到林聿安的动作一拍脑门：“瞧我这脑子，都把这事给忘了。”
“老华，你们店还有没有多余的外套啊？夏荃衣服上湿了一片，大冷天的，穿上容易着凉。”
“这么不巧！我中午的时候刚把我店里那件外套借给对门那家店长。”老华懊恼地抓着脸。
“我里面穿得厚，白天坐着吃饭都感到热，刚好把外套给小圈披上，就不劳烦你们了。”林聿安帮夏荃整了整衣摆。
两个成年人见林聿安的这个做法，放下心点了点头。
几人互相之间打了招呼后便散场了。
“其实你也没有在我身上洒多少菜汤，我把这衣服拿回家让阿姨洗洗就行。”夏荃走在路上说。
林聿安摊手：“是没洒多少，但我擦的那一下可能就有点不好说了。”
“而且这也不是严不严重的问题，我弄脏了你的衣服，结果没有给你任何补偿，我自己这心里也不踏实啊。”
林聿安喃喃道。
夏荃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突然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
“先不说这个，你今天晚上喝这么多酒，确定明天上课还能起得来？”
“小圈！你这就不对了，竟然质疑我当代酒神的实力！”林聿安拍了下胸脯。
夏荃无语：“先不说你刚才那个动作很像热带雨林里的狒狒，再说我哪里质疑你了？”
林聿安默默，不，是大摇大摆地掏出自己的手机。
点按播放键：
“你今天晚上喝这么多酒，确定明天上课还能起得来？”
再按一次：
“你今天……”
“停！”夏荃嘴角一抽：“林！聿！安！！”
“你什么时候把我说的话给录上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夏荃扑到一脸戏谑的林聿安面前，伸手就要夺那部记录着自己声音的手机。
林聿安比夏荃要高上六公分，踮起脚把手机举到最高处夏荃怎么够也够不到。
有点气急败坏的夏荃怒瞪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半头的人：“你快点删了！”
“这多正常的话啊？小圈声音录到手机里还这么好听，删了多可惜——”林聿安怪腔怪调地说。
“我怎么知道你录了多少？录没录什么不该录的？你快把它们都删了！”
林聿安见夏荃双颊绯红，是真的生气了，也没再作弄他，放平手机当着他的面把录的音频一键清除。
夏荃看着他删完后还是感觉心里憋屈：“我们和袁绗他们一块去汤哥那边的KTV玩时，你就偷拍了不少我的照片，你是有什么怪癖吗？”
林聿安顿了顿，看似有点不解：“照片？我那时有拍你的照片吗？”
夏荃见他这样子更是无语又生气：“在我这里，耍赖无效，我记得很清楚！”
夏荃对于大小事物从来都是过目不忘，唯一忘得一干二净的事便是他在老弄堂时的事。
像这样的事他这么会不记得？！
林聿安也不应该会忘啊？这才过去了多久？
这人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夏荃想到这点后，他正想抬起头继续叨唠林聿安几句。
但是在看到林聿安面容时，夏荃也不知是不是他太激动，眼花看错了。
林聿安眼神刚才好像飘忽迷茫了一下，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
他……难不成真忘了？
可是就算是金鱼的记忆也不至于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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