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子,人到了。”
明昭回身,推门而入的竟是李九。
她仔细打量了一遍,见他身上好像没有新增的伤口,才呼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李家没为难他就好。
那日他固执要回去,她还有些不放心,如今瞧他神色不错,这个结才算解开。
她问:“你吃了吗?前面有肉夹馍,给你拿两只?”
李九抿唇摇头,立在距离她和明子斋五步远的地方,一头短发凌乱,遮住半张脸。
“柳宽来了李家。”
明昭和明子斋对视一眼,并不意外。
“他与什么人见了面,说了什么,你可知?”明子斋问道。
此人就是小蝶口中那个挨打的小厮?
明子斋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李九几眼,眉心一折。
不合季节的轻薄短衫,干瘪消瘦的身躯,青紫瘀痕交错的手背,杂乱枯燥的头发,满是裂痕的唇瓣。
实在是,不堪入目。
他都怀疑这人衣服底下,究竟有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李九感受到他的目光,下意识缩了一下。
“见了李管家,其他不知。”他声音还是嘶哑,和明子斋清朗的声音相比,委实难听。
明昭替他解释道:“李九在那儿,处境不太好,有些事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探得的。”
至少现在确认柳宽和李家有勾结,接下来只要捉住柳宽,再做询问。
明昭问道:“你可知柳宽何时离开李家,之后去哪儿?”
“今夜,他们让我送他离开白兰县。”李九顿了顿,补充道,“从码头走。”
“码头?”明子斋皱眉,还未开春,来往船只并不多,李家能说动谁的船大半夜起航?
“江和盂?”明昭猛地想起一张脸,叫了一声,“崇川阁明日是不是有一艘船去扬州?”
明子斋挑眉:“你与崇川阁有过节?”
崇川阁在整个大邺都是叫得上名号的商行,明昭才来多久,便得罪他们了么。
“确有一些私人恩怨,但与落水之事无关。”
原身落水在前,与江和盂结怨在后,李家能让柳宽搭上江和盂的商船,自然是有所勾结了。
明昭皱了皱眉,道:“李家还真是心急。”
他们两家联手,至今还没有动作,却因为要送走柳宽而暴露了关系。
太心急了。
明昭看向明子斋,她记得昨日郭文栋见到明子斋时,脸上的表情似是有所忌惮。
那么李家匆匆送走柳宽,是因为明子斋回来了?
李家怕明子斋?
这显然说不过去,若真的惧怕明子斋,他们也不会对原身下手。
那便是害怕明子斋追究原身落水一事?
可“明昭”至今好好活着,即便明子斋想要追究,李家与县衙早已沆瀣一气,明家能掀出什么浪来?
又或者,李家害怕明子斋回来,会发现“明昭”不会发现的事情。
明昭越往下想,越觉得心惊。
若真是如此,李家胆子实在太大,已然超越了商业竞争。
而导致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仅仅真的是因为寻常的商贾之争吗?
“不管如何,先捉柳宽。”
明子斋端起茶盏,停在唇边,慢条斯理地说完,才啜了口茶。
明昭瞬间悟了,她纠结的所有事情,捉了柳宽再顺藤摸瓜,终会有答案。
三人又谈了一些今晚行动的细节,明子斋说完事,衣袍一拂,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到了李九身前,低声凑在李九耳畔说了句什么,弄得李九从头到尾僵在原地。
明昭看着明子斋的背影,他好像还顺走一只夹着粉蒸肉的荷叶馍。
她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人能拒绝粉蒸肉!
明师傅满意地收回视线,看向门边的大木头。
“小小怎么样,好一些了吗?”
李九不说话,就杵在那儿点了点头,眼神落在明昭衣袖边的绣纹上,不知在想什么。
明昭道:“我在上回那个郎中处付了银子,小小或是你,只要有需要,你直接去那儿取药便好。”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画饼大师,从第一回捡到李九到现在,她也没能把他和李小小带出李家。
李九又是点头,不说话。
明昭想了想,余光瞥见小盒子,差点就漏了秋梨糖和山楂糖。
“这个你拿着,颜色深一些的是秋梨膏糖,你让小小含着,有止咳润肺的功效。这个浅一些的是山楂糖,若是药丸太苦,就吃一块压压。”
她和那个郎中说好了,李九不方便抓药带回去熬,最好是能给一些药丸。
只是药丸更苦一些,她便想做一些甜食。
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前面东西卖得差不多,明昭便也起身准备走了。
直到明昭离开很久后,李九才摊开掌心。
他素来手脚寒冷,与明家兄妹俩才呆了两刻钟,掌心竟出了一层薄汗。
藏在掌心的白梅早让汗水打湿,难看极了。
李九眸子一寒,将白梅拍落在地。
明子斋那声轻笑仿佛还在他耳畔,像是笑他,也像是笑这朵白梅。
“再不松手,那朵花就烂了。”
*
回到明府时,小明晗午睡刚醒,正吵着要吃点心,明子斋一脸不可置信,仿佛觉得这个妹妹也不太对劲。
明昭笑道:“你们成日只给她吃粥,她当然不爱吃饭了。两岁已经可以用一些有味道的食物,只要不加过多佐料都吃得。”
自从她改善了小明晗的伙食之后,这小家伙简直爱上吃饭这件事。
早上睡醒有早膳,到午膳之间有几块小零嘴,午觉睡醒有一道点心,晚膳用完还能喝一碗果饮。
一日五顿,别提多幸福了。
今日午后点心是姜撞奶,选用小黄姜去皮榨汁,牛乳煮至微微冒泡,倒入糖搅匀,按比例倒入姜汁中,盖上碟子静置一刻钟。
凝结后的姜撞奶滑滑嫩嫩,如小明晗胖乎乎的小肚子一般,轻轻用调羹一戳便微微凹陷,拿开时,奶块便悠悠晃晃回弹。
明昭又在姜撞奶上放了两颗琥铂果仁,焯水熟的核桃仁倒入调制的糖汁中翻炒,裹上糖汁再烘烤,冷却后核桃仁表面便会形成一层琥珀色外衣。
配着姜撞奶吃的是一颗红豆栗子大福,薄糯米皮下裹着厚实的馅料,红豆颗粒密实,豆沙香甜细腻,最里头还裹着一颗圆润的栗子。
小明晗很爱这种糯叽叽的口感,上回煮了桂花酒酿花生汤圆,小明晗一口气吃了三只,结果不舒服了一整日。
后来再做此类不好消化的点心,明昭便只许她吃一个解解馋。
距离晚膳还有一个时辰,明子斋看完小团子吃点心,吩咐小蝶一会儿送一份去他房里,人影一晃又不知道往哪儿去了。
距离李九告知的时间,还有两三个时辰,明昭本想去厨房研究一下明日酒肆新菜品,却见一个小厮火急火燎跑来。
“二娘子不好了,柳阿哥倒在后门,浑身都是血!”
柳宽?!
他不是今夜要离开白兰县吗?
来不及多想,明昭一拎起裙摆就往后门跑,边跑边喊道:“去请兄长!请郎中!”
明府后门半开着,一个满脸血的青年人半趴在门槛上,边上两个小厮不知该不该把他拉进来,满脸犹豫。
明昭跑到后门时,气差点没喘上来。
这具身体还是缺乏锻炼,才跑了这么一小段路就不行了。
明昭向内挥了挥手,好不容易顺了气,才道:“抬进来。”
明子斋来迟几步,看见柳宽浑身血的模样,第一反应却是问李九。
“李九如何了?”
明昭一愣,才想明白。
按照李九所言,柳宽今夜将会登上崇川阁的商船,为何现在浑身是血倒在明府外?
唯一可能便是计划暴露,李家发现李九在暗中帮她们,干脆便将柳宽灭口。
却不料柳宽逃了出来,他知道明家一定好奇他所知晓的内情,如今会保住他这条命的,也只有明家,因此才会跑来求助。
那么李九呢?
李家下定决心灭口,柳宽若无人相助,如何能逃出来?
柳宽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明子斋示意小厮先将柳宽抬进去,手上下意识想捋折扇,才发觉来得匆忙,没带在身上。
“你先别急,”明子斋似是看出她的焦急,安抚道,“他们既知李九与我们的关系,必然会留他性命,作为筹码。”
李家不可能放任柳宽出逃,更遑论他逃入明家。
明子斋唤了个小厮到跟前,说道:“你去李府,就说我约李修淮来明府一叙。”
“如此,他们便知柳宽在我们手中,想要换回柳宽,定然会推出李九。”明子斋顿了顿,又道,“只是他那个妹妹……”
明昭此时已经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李家不可能真的将李九送给我们,只要李小小在李家一日,李九一定就会回去。这样也算是保证了李九和李小小一段时日的安全,于我们来说未必是坏事。”
只是李九,少不得又要挨打了。
他身上的伤才刚好,也不知道那些糖有没有送到小小手上。
小厮们关上后门,明昭回身看向明子斋。
他的眼神如她一般坚定。
得在李家人来之前,审问柳宽。
明子斋:不太饿,但能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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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姜撞奶、红豆栗子大福(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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