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奚坐在傅凛车上的时候有些失神。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也没资格去打听傅凛的生活,但他还是心怀一些压抑不住的妄念。他和傅凛认识四个月了,若和之前传闻中的那些傅凛的“前任M”相比,陶奚应该算是登堂入室了,想要进一步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但问题就出在那只是和其他人相比。
傅凛对他很好,很多人的男朋友都做不到的事情傅凛都为他做了,可也只是对他好,陶奚想,傅凛看他的时候和看家里的一个摆件时的眼神没有任何不同。
甚至于上次聚会时傅凛笑的次数比对他笑的次数要多得多。
傅凛的声音和安全带松开卡扣的声音一同响起:“下车。”
他今天说要给朋友新开的音乐餐厅壮势。
餐厅叫“Aurora”,中文意思是极光和黎明。陶奚突然想起一首歌,是有些年头的老歌了,女歌手的声音清亮又温柔,他以前很喜欢。
“哟,这不是我凛哥吗?”
他们一进门就迎面碰上了老板。
老板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绿色绸衫只系了两粒扣子,露出大片麦色的肌肤,还留着能扎成一束的、火焰般的红色长发,银制的耳坠垂下一根长长的细链,搭在锁骨上的翡翠坠饰是个十字架。
有些非主流,陶奚想,但他长得真好看,果然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傅凛点头就算应了,他侧头朝陶奚示意了一下:“陶奚。”
“哦!”老板手一拍,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凛哥家的大提琴家!”
陶奚人都傻了。
....什么叫“凛哥家的”?
傅凛却像是没听到,继续介绍:“易岐榕。”
易岐榕“诶”了一声,他自来熟地握住陶奚的手晃了晃,然后带着两人到观景台落座。
“你俩吃好喝好,有事随时喊我,小易时刻准备着为您两位服务。”
傅凛拿起菜单,头也没抬:“滚。”
“得令。”易岐榕走得相当痛快,甚至还朝陶奚眨了眨眼。
这时陶奚才有功夫认真看这个音乐餐厅的全貌。餐厅的装修风格很复古,很像欧式古堡的内厅,室内垂吊水晶灯、悬挂油画、镶嵌烛台,满目花里胡哨,观景台上却只有几张深色的布艺沙发和玻璃桌,看上去既分裂又和谐。
就像是一个展览馆,一边是展品,一边是观众。
很艺术,虽然陶奚不是很懂。
如果说装修陶奚看不懂,但是能接受,那上来的菜品就让他有些接受无能了。
——绿色的鸡翅鳞次栉比地插在西瓜雕的鱼上,眼珠处放着一颗青提;鹅肝和黄花菜拌在一起捏成了数字2021,上面的浇汁是芥末和白酒;米糠包裹着香蕉牛奶炸成丸子,与芋圆、椰奶冻堆放在咸鱼鱼头造型的脆皮碗里。
简直是一桌惨案。
陶奚握着筷子,有些迟疑:“这些吃了.....真的不会食物中毒吗?”
傅凛沉默了半分钟,给易岐榕打了电话:“过来。”
“咋啦哥,”易岐榕来得很快,他嘴里叼着燃了一半的烟,刚刚还干干净净的锁骨上添了一个红艳的唇印,“不合胃口啊?”
“你觉得这能吃吗?”傅凛从易岐榕嘴里抽出烟,随手摁灭在餐盘里。
易岐榕看着几样菜,沉默了两秒,很识相地掉头看向陶奚:“这位小哥哥平时吃什么菜系比较多,我给你俩整点家常菜。”
陶奚连忙回:“湘菜就行....傅凛不吃葱香菜和大蒜。”
易岐榕比了个OK后飞速撤离。
夜晚的麓城华灯璀璨,从观景台下望,能看见最美的江景。初秋的风最能消减未完全散去的暑气,趁傅凛合眼假寐,陶奚借暖光灯窥他眉眼,似以目光代笔描摹,要将之收藏在心里。
音乐声从身后响起,是大提琴和钢琴的合奏。
肖邦E小调前奏曲,很经典,陶奚以前很喜欢。
他听了一会,转头后正对上傅凛的眼神。傅凛很少露出这样的眼神,温柔平和,不带一丝攻击性。
“你上次练琴的时候拉过这个。”傅凛说。
陶奚点点头:“嗯,你送我的乐谱上有,而且,我以前也很喜欢。”
“现在呢?”
“也喜欢,”陶奚补充道,“但现在更喜欢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
傅凛看向陶奚,眼神有些复杂。他之前车载音乐就放过《巴赫c小调大提琴第五号》,那个时候陶奚还问过这是不是巴赫组曲。
....明明那个时候他都快忘记这个曲子了。
陶奚被他看得有些坐立不安。
难道他发现自己喜欢这个是因为他了?陶奚想,不会吧?他这么敏锐的吗?
傅凛倒也没拆穿他:“学会了吗?”
“啊?”陶奚被他问得一愣。
傅凛望向正在演奏的几位:“我很久没听过你拉大提琴了。”
其实也就两三天,陶奚的琴送回琴行调音,现在还没拿回来。
....他这是暗示自己想要听吗?
陶奚刚想说回去的路上可以去取琴,就被上菜的服务生打断了话头,鲜香的菜摆满了一桌,蒸腾的香味中傅凛首先拿起了筷子。
....好像也不是很想听。
陶奚纠结得不行,一会儿想开口说,一会儿又觉得是自作多情了,吃剁椒鱼头都味同嚼蜡。
快吃完的时候身后冒出一声极其刺耳的声音,像是锯木头或是剌黑板,陶奚转头一看,就看见易岐榕拿着琴弓乱划拉,像是在玩。
陶奚:“....他会拉大提琴吗?”
傅凛抬眼瞄了一眼:“呵。”
好明显的嘲讽啊,陶奚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咳嗽两声把碗里的饭扒完了。
易岐榕还在那快乐地拉琴,食客也没人有意见,一个个起哄再来一首,更有甚者还录起了像。
“有人想试试吗?”易岐榕玩开心了就开始抓壮丁,话说得像是在问,眼神却直勾勾地望着陶奚。
陶奚不知道这个眼神代表什么,也许是因为易岐榕知道他会拉大提琴,但好像又不太一样,好像是在确定什么。
确定什么呢?
陶奚没打算想明白,他站起了身,径直走向了易岐榕,当然,他在接过琴弓的时候看了一眼傅凛。他是为傅凛来的。
无论傅凛是不是真的想听,只要他开口,陶奚就一定回去做。傅凛对他很好,他也是。
陶奚拉琴的时候和平时的他完全不同。也许是月色,也许是音乐,也许是他心中经年未消的、对大提琴的爱,今夜的陶奚有着能让所有人为他动容的魅力。
尾音散在风里,傅凛听出来了,是巴赫组曲,是《巴赫c小调大提琴第五号》。
罗斯托波维奇说这首曲子代表黑暗。
傅凛想,但他觉得“黎明前夜”更适合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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