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绍恒双手撑在吧台,盯着明岚舒看了好一会儿。
她的眼眶红红的,隐约有泪光闪动。在盈盈的眸光中,他看到了自己冷漠的表情。
像漫漫长夜的灯火熄灭了又点亮,过了半晌,许绍恒说:“请你喝一杯吧。”
吧台上的酒具一应俱全。雪克杯中依次加入鲜米酒,椰子水,茉莉花茶,蜂蜜,柠檬汁,冰块,盖上盖子摇晃。
明岚舒没想到许绍恒会调酒。两个指头夹住量酒器,一副随心所欲的姿态,眉眼却是十二分的专注。
酒杯口沾上柠檬,放进冰块,再在上面铺一朵茉莉花,酒液缓缓注入,淡雅清甜的香气溢了出来。纯白通透的一小杯。
许绍恒把酒杯推至她面前。明岚舒浅呷一口,入口柔和甜润,流经喉咙留下淡淡的微酸余韵。
她有着低眉顺眼的乖巧:“谢谢。没想到您会调酒。”
吧台暖色调的射灯发出朦朦胧胧的光,许绍恒立体的五官轮廓被弱化得柔和。他的手指点在大理石的台面:“在美国打工的时候学的。”
明岚舒以为自己听错了。打工?
“很意外?”许绍恒笑得云淡风轻,“我在酒吧当过侍应生,也在高尔夫球场当过球童。”
明岚舒的惊讶和疑惑已经藏不住,很难想象出他端着矜贵高冷的气质,去做那些点头哈腰的服务。
她正思付着该如何接话,门口处响起了两声简洁的敲门声。
许绍恒说了一声进来,宋秘书恭敬地站在门口:“许先生,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起飞。”
许绍恒回答说知道了,眼睛瞧的却是面前的明岚舒。这姑娘把背挺得笔直,双手不自觉得揉着那张手帕,显然又紧张起来。
他走出吧台到她身边,语气温和:“不是来还手帕吗?拿给我吧。”
明岚舒怔住,不明白他已经知道还手帕只是一个接近他的借口,怎么现在又被提起来。但她不得不依言,将手帕奉到他面前。
手上一空,那冰凉的丝质触感消失了,像是一阵风吹过,什么也没留下。明岚舒的心也跟着一空。
许绍恒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把手帕随手一扔。高级华美的真丝,被揉成一团,皱皱巴巴地躺在吧台上。
明岚舒僵着脸,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的心如同吧台上的手帕,被捏得皱皱巴巴,一口气卡在喉咙,连呼吸都忘了。
许绍恒微微蹙眉,笑了一声,抬手将她散落的碎发拨到耳后。手落到女孩的头顶,若有似无地摩挲,浓密的黑色长发披散,比最顶级的丝缎还要光亮顺滑。
他接着上一个话题,说:“会有机会让你了解我的,来日方长。”
他的语调好温和,带着低音振动在耳边,仿佛在说情话。明岚舒好像懂了他的意思,又好像没懂,一双眼迟疑地望过去,刚好撞进了他的瞳孔里。
“傻女。”许绍恒看着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倾身向前。
阴影覆盖下来,清冽的气息近在咫尺,喷洒到脸上有酥麻的痒意,明岚舒不得不闭上了眼。有柔软的触感落到了眼皮上,他吻了她的眼睛。
吻带着温热,明岚舒的心仿佛被烫着了。她嗫嚅:“您,要走了吗?”
“我要出差一段时间。有人会跟你联系。”
仿佛冥冥中拍卖师的木槌敲定,“啪”的一声落到了明岚舒的心上,卡在喉咙的那口气,终于缓缓地呼了出来。
“许先生,”她的眸光像一池柔静澄澈的春水,纤细的手指攀缘到他的宽肩,温软的躯体钻进他的怀里,“我等您回来。”
许绍恒的眸光暗了又暗,手掌覆在她的天鹅颈后,撬开唇瓣,舌尖长驱直入,香津浓滑摩挲缠绕。
他尝到了自己刚刚调的那杯米酒的味道,果然很甜。
惬意放松,解千愁。
等放开的时候,怀里的女人早已脱力,软着身子靠在他的臂弯里,嘴唇微开低低地喘着气。
许绍恒轻轻捏住了明岚舒的下巴,视线落在她的嘴唇,湿润饱满如一枚熟透了的果实。他端详了一会儿,抚摸起她的脸颊,拇指在白嫩的肌肤上轻轻摩挲。
“明明,我确实对你有兴趣。”
这是许绍恒让人送明岚舒回家之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明明”,他这样称呼她。
从小到大熟一点的人都叫她“岚舒”,不熟的叫她的全名,讨厌她的人甚至连名字都懒得叫。还是第一次有人喊她“明明”。
明岚舒坐在Flyer X宽敞的后座,轻轻地念出了这两个字。
上下嘴唇若即若离刚刚碰到就分开,寂寞空虚的发音姿势。
住的地方在一爿老街区,进小区的路越走越窄,驾驶座的司机一边谨慎地看着路,一边问她:“明小姐,你确定是走这条路吗?”
一瞬间,明岚舒的泪水几乎就要夺眶而出,她强忍着,指甲狠狠地掐进手臂。
司机半天没听到回答,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她惨白的一张脸,吓了一跳,关切地问:“明小姐,你没事吧?”
明岚舒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恢复了平静:“是,就是这条路。麻烦你了,往前一直开就到了。”
柏原说,豁出去也不一定有回报。她很清楚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现在她得到了许绍恒的承诺,应该很高兴才对。
******
“乐高”楼顶的停机坪,直升机的旋翼极速搅动带起百米高空的夜风猛烈席卷,在巨大的轰响中飞往三十公里外的国际机场。
十分钟过后,直升机在国际机场的公务停机坪平稳降落。舱门打开,许绍恒一步跨了出来。他换了一身休闲装束,浅色的T恤短衫和运动鞋,夜色中眉目冷峻,行走如风。
几步开外,一架湾流公务机早早地放下了舷梯,等待主人的登临。
飞机掠过京州上空时,许绍恒窝在单人扶手沙发里伸展长腿。窗外漆黑的夜空下面,是城市星罗棋布的璀璨光影。
空姐来送宵夜和酒水,本想按照从前的惯例倒上一杯醒好的soldera,却见许绍恒摆了摆手示意不要。他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点燃,灰白的烟雾升起,手盖上俊朗的眉眼,掩不住淡淡的倦意。
空姐在他面前摆上一只烟灰缸,又转向过道另一边。宋秘书正在小声讲电话,并没有抬头。空姐给他倒了杯双倍冰块的威士忌,安静地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宋秘书挂了电话走过来,见对面的人阖目,手上的烟灰燃了一大截。他不确定许绍恒有没有睡着,试探地唤了一声:“许先生?”
许绍恒睁开眼,坐直了身子:“你说。”
“关于动议罢免谢铨安的动议,太太已经游说了大半董事局会议成员。谢铨安对此还不知情。”
“我岳父最近怎么样?”
宋秘书回答:“据说现在已经能够走动了。但他自出院之后,去探望的人全都被谢铨安以父亲需要静养为由挡回来了,许太太也见不到。谢永琨现在还不知道泰升的股份被儿子卖了。”
大家族宛如朝堂,老君主身体抱恙,自然引得众人对皇位虎视眈眈,阳谋阴谋轮番上阵。虽然谢铨安如愿出任代理董事局主席,但关于泰升继承人的争斗这才进入白热化。
谢铨安以为把老父亲握在手里,又解决了集团债务危机,自己稳操胜券。殊不知自己的妹妹正在悄悄策划一场政变。
烟灰抖落进烟灰缸,许绍恒的笑容中有深意,“帮我安排行程,下月出席泰升的董事局会议。”
宋秘书应了,又说:“另外,您父亲的助理联系我,希望您取消出自传的计划。”
许绍恒淡淡打断他:“作者找好了吗?”
宋秘书一时沉默。
许绍恒冷声提醒:“士泽,你是在为我工作。”
宋秘书垂眸答:“是的,许先生。”
“不要再拖了,我希望回到京州之后立即进行这件事。”许绍恒撂下话捻熄了烟头,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酒。
宋秘书在心中无奈。
许先生是众人皆知的豪门逆子,但凡大许先生反对的,他就要坚持,但凡大许先生坚持的,他就要反对。
这对父子闹不和,苦的是他们这帮从中周旋的人。
***
第二日上午,明岚舒的银行户头进了一笔钱,小六位数。很快,她便接到了电话。
许绍恒的私人助理Fiona告诉她,这笔钱以后都会按月打给她。同时Fiona告诉她,明喆手术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让她无须担心。此外,Fiona还提议明岚舒同极乐娱乐解约。
理由是极乐娱乐的行业水准不高、影视资源差、对艺人发展规划片面。总之,跟着这样的公司不仅不会有前途,还坏了名声。
“量子动力控股的量子文娱有专门的影视制作部门,也与很多大导演有深度合作,可以给你提供影视资源。这也是许生的意思。”
明岚舒想到之前的违约金,提出疑问:“极乐娱乐会答应吗?”
Fiona语气轻松:“会有专业的律师替你出面。”
既然许绍恒都替她安排好了,明岚舒自然没有异议。
事项交代完毕,Fiona问明岚舒还有什么需要。
明岚舒握在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我可不可以问你几个问题?”
“你请说。”
明岚舒抿了一下唇:“许先生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能告诉我吗?还有,如果遇到了他的其他女伴,我需要注意什么,要回避吗?”
Fiona客气地笑了一下:“老板的**,建议你还是亲自问他。不过后面一个问题,我可以肯定的回答你,许先生目前没有别的女伴。”
挂断电话,明岚舒又把手机银行打开,她再次数了一遍零,内心说不出的震动。甚至比面试舞蹈学院,比第一次接吻还要紧张。
她想起自己拿到的第一笔收入,是读附中时拍摄的广告片酬,不到一千块,当时心情很激动。但现在跟那时是不同的。那次是她的劳动所得,而现在则来自一个男人的馈赠。
不对,其实也算是酬劳,只是需要她付出另一种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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