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椒味?”
移舟的鼻息没他那么强,又在瓦罐前忙碌了这么久,实在是嗅不明白具体什么味,能让大老爷特意来问她。
“要不问问刘大人。刚刚他说他的鼻息很好,身怀绝技才能进的御林军,这样厉害……”
不说刘原则罢,一说原本有些窘迫的人当即便收了心,冷哼一声,“罢了,吃饭。”
“……”
移舟着实有些无辜,实在不知是哪里说错了,但这也不是她的分内事。
吃饭,吃完回衙门办差。
*
日头下山,风一起,春夜也冷飕飕的。
不过,移舟有马车可以避风。她心大,睡得安稳,不过夜里好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哀嚎。
是狼在觅食吗?还是夜风刮过,林木的摩擦声?
没等她翻身,便听得车外有人惊恐叫着,“啊……是不是鬼啊?”
“胡说,大人在,哪有什么鬼?”
“可是你看……那黑烟……”
众人讨论的是,山林上方,不知的从哪里来的一股黑烟。
好像是有意识一样,他们出声惊扰了它,那股黑烟就在空中打了个转,朝着人群过来了。
不断扭曲,变幻形状,像活物,但更像是鬼物。
当中最害怕的,还得是罗三叔他们两个人。
“鬼,鬼来索命了……”
罗阿奶早就吓得一口气昏了过去,但罗三叔还哆哆嗦嗦看着黑烟近前来。
“就是这样的……夜里有一阵烟过去,明天村子里就会死一个人……年年都是这样……”
说完,也是一头倒下。
刘原没睡,赶忙过去探了鼻息——还有。
“活着。”
他稍稍松了口气,“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就是这样,胆子比谁都小,心比谁都狠!”
移舟也醒了,拎着披风过去,好奇问道:“他这样害怕,想来不假。那个村子年年都有人去世吗?县衙里没记录,也没听说吗?”
“我进来还没一年呢……”卫三摇摇头,表示他不太清楚。
这里年纪最大的,也就是葛大郎了,他才摇头,便被众人齐齐看住。“大人,实在不是我不想说,是……那地方实在是邪乎得很……”
“哦,那正好,大人正气凛然,邪不压正,说吧。”
大言不惭的,正是移舟。
她搬来了自己煮肉汤的土块,就这样安然坐下了。
刘原扶额去看大人,谁知,应抒弘也找了位置站好,抱臂以待。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四年前,有一个兄弟就来自鸣飞村,也是这个时候,说回家帮忙插秧,然后就没回来了。我去打听了一下,人已经没了——”
“没了,是指?”
“被神带走了。”
“嘶?”
刘原首先跳了出来,“刚刚不是说鬼么?怎么又变成神了?”
“这……”
葛大郎也闹不明白,但是压低了声音,“其实,都是说不得的东西……反正,我问了他家人要不要报案,都说不用,又着急把我请走了。”
应抒弘冷着面,若有所思,“这样忌讳,想来是这个村子冤死的人不少。”
他让人举着火把,严阵以待。
那黑烟似乎正在一点点靠前来,要将众人吞噬干净。
“就算是鬼,也怕火。我们有火,大家不要慌,万一有人在装神弄鬼,也能当场将贼人烧了,看他不现出原形。”
“是……大人。”有了主心骨,衙役们都稳着心神,目不转睛盯着那股黑烟,大气也不敢出。
移舟站起,挨在应抒弘旁边,借着火光,试图分辨那是什么。
只是,那股黑烟好似有灵性,悠哉悠哉绕了一圈,将他们逗得精神紧绷,又利落扭头,渐渐远去,融入夜色,什么也瞧不见。
但大家也不敢松懈,瞪大眼睛熬了一宿。第二日,个个眼眶通红,眼下还带着厚重的乌青,好似他们才是辛劳了一夜的鬼怪。
移舟伸伸懒腰,精神头还好,锅里煮着的白粥,也快好了。“大人,还要放山椒叶子吗?”
“……你看着办。”
应抒弘觉着,昨夜大抵是鬼迷心窍了,才会看到山椒叶子就顺手薅了一把回来给她。他是采了多少,怎么过了一夜还有?
旁人倒是没发现县太爷别扭的心事,熬了一夜,又困又饿。
有了半碗暖乎乎的白粥下肚,日头也升了起来,有鬼来也不怕。
收拾东西的时候,移舟甚是贴心道:“要不,让刘大人带着人回去县衙,我和大人去鸣飞村看看?”
刘原还没应下,罗三叔已经喊了起来的,“不能去啊,大人不能去啊……”
“我就闹不明白了,大人去不去关你什么事啊?”刘原示意他闭嘴安分点。
罗老三被吓唬了几回,才老老实实答:“大人是好官,抓了人还分热汤给我们吃……要是……换了别人来……我这罪,没银子使唤,肯定是个死罪了……”
“哼……你也怕死呢?那你怎么不想想罗大娘和罗小七呢?她们就不怕死吗?”
刘原用话将他刺了又刺,罗三叔也不敢再回嘴。
应抒弘也道:“人手不足,大家又都熬了一宿,还是先回县衙去吧。”
只可惜,他们辛辛苦苦走了一路,才靠近城门的方向,就有个人匆匆来报,“大人大人,出大事了……醉香楼的鸨母,昨夜死了……”
刘原险些从马上跌下来。
这……他们人是走了不假,但是,县衙里还有留守的人。
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突然出城的葛大郎。
葛大郎当即自证:“刘大人不要这样看我,我是听大人的吩咐,说是两天没回去,就带人过去九桑镇的罗家找一找。”
确实是应抒弘的吩咐。
*
等回了县衙,移舟也随手抽了口罩,自发往大牢里去。
一同死去的,除了鸨母,还有春香。
不过,二人死去的方式有点怪。
鸨母是自缢,当初来报说春香上吊,没想到要死的人是罗七素。不想如今真正死去的,却是醉香楼明面上的老板。
应抒弘面色淡淡,站在一旁看,也帮着填写验尸格录。
“确是自缢。”
移舟指着她脖子上明显的缢沟,也没检查出别的致命伤。
但是,另外一具尸体,她就有些看不明白了。
春香的死状,多少带着些恐怖。
整个脸,已经烂没了。
要不是衣裳上的绣样还是她常用的杏花,真是让人认不出来。
“脸,是辨明身份用的,她这样毁了脸,身份是否有异?”
应抒弘记完,便出去了,召见守着门的衙役。
那个人的年纪,比卫三大几岁,应抒弘特意调查过,家里父母俱在,也有兄弟在市集摆个小摊,按理来说是干净明白的人。
他也战战兢兢,一个劲辩解道:“大人,真不是我的错……我听大人吩咐,和兄弟是换着班守的,昨天和前天也是一样的,谁知道她们突然就死了?”
应抒弘多少也知大牢里有腌臜事。当初关押二人的时候,特意将人往个干净的牢房安排,也指派了衙役多加巡视。
只是,这是石台县,一个死去了多任县官的地方,似乎什么人是可靠的。
屋里头,移舟将春香身上的衣裳也解了大半,只见她躯体完整,不见瘢痕,也没人侵犯过的痕迹。
唯独一张脸,已经烂得不成的样子了,露出隐隐白骨,森然可怖。
仅存着的那些烂肉,还散着着浓浓的腐臭味。
她拿小刀刮了一些,又在烈日树荫下看了又看。
“有什么问题?”应抒弘问完了话,回去看她还对着那坨烂肉出神。
“有是有,只是我技术低微,看不出来……”
移舟也暗暗叫苦,这时代有很多不便之处。光是用肉眼看,也分辨不了。要是有试剂与溶液就好了,配上化验机,再一比对,重新溯源,一定能找到原因的。
将思路切换到当下,她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大人,你上次出门前,去看过老大夫了?”
“没有。”应抒弘淡淡答道。
“啊?”
移舟本来也不是真的想问这个问题,只不过是想说——大人你去过药堂了,那我也去老大夫那里问一问,或许他老人家知道点线索。
“那张方子……”
“本官随便说的。”
“……大人真是神机妙算,随便一说都能说中了。”
移舟出门的时候,还搓了搓自己笑僵的脸。领导有能力,但不多。
等路过一家胡饼摊子,那老板也不知怎么的,忽然推着木轮车就跑了。
“他,”移舟更是莫名,“是不是犯事了?”
身后的卫三憋着笑,又咳嗽几声,摇头——
“哦,怕我们去赊账啊?”
移舟再度摆上笑僵的脸,继续给大老爷补上:领导有点钱,但,不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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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无脸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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