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间大通铺,屋子里睡了六个婢女,邢一苒小心翼翼地将压在她身上的手挪开,然后轻手轻脚地掀开被衾,准备起身。
“去哪?”夏梅闭着眼嘟囔了一句。
邢一苒动作停滞一瞬,幽幽回头,见刚才说话的人又一动不动地进入了梦乡,这才继续动作,蹑手蹑脚地穿好鞋子。
白日,春桃气得不想和“仲虎”说话时,作为“仲虎”的邢一苒就在春桃身后趁机提取了颜色,准备穿成春桃,好探究徐府及沈确的秘密。
这次的颜色在第二刻度,邢一苒猜到自己会有更多的时间,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要放弃夜晚的时光。
邢一苒放空意识,感受着春桃的身体习惯,准备利用春桃找到徐兼礼的卧房或书房,她走了一会,顺利抵达了百福的狗舍。
黑暗里,百福的两只眼犹如探照灯,反射着耀眼的亮光。
“汪!”
邢一苒忙嘘出声,想让百福安静下来,可百福犹如见到了玩耍的同伴,兴奋得不行,不断地扑到笼门上,还用毛爪拍门,想要亲近邢一苒。铁质的笼子被它撞出琐碎的声音,仿佛静夜中点燃的鞭炮,哐啷作响。
邢一苒急了,试图穿过笼子按住狗头,可百福却因此更加高兴了,它疯狂地摇甩尾巴,嘤嘤撒娇。
“好了好了,我陪你玩,”邢一苒见制不住对方,只好低声与百福商量,“但玩的时候你不能出声,行不行?”
百福立即休了声,虽然依旧咧着嘴笑,但两爪立在立在身前,不再去扒拉铁笼了。
邢一苒扫视一圈周围,见四下无人,这才小心地打开了笼子,而百福一见笼门打开,便咻地一下蹿了出去,围着邢一苒不断转圈,还想蹦跳着撞进邢一苒怀里,好舔舐她的脸蛋。邢一苒摸了摸百福,又陪它玩了一会,见百福稍微镇定了些,坐在地上开始用后腿挠耳朵,便小声地与百福聊天,“福啊,咱们也算是用过同一个身体的交情了,你一定很懂我想破案的心情吧,”邢一苒伸出左手,“懂的话我们就握握爪。”
百福挠完了耳朵,乖乖坐直,然后把前爪放进了邢一苒手心。
邢一苒有些惊喜,轻轻捏了捏百福毛茸茸的爪子,放了下去,试探性地问,“那你知道这家主人徐助教,或者他女儿徐娘子的事吗?知道我们就再握握爪。”
百福又搭了上去。
邢一苒很是吃惊,但也不免有些怀疑,“百福你是受过握手训练吗?是就握握爪。”
然而这次话毕百福竟然一动不动,只歪着头看邢一苒,像是在认真理解她所说的话,邢一苒来了精神,再次摸了摸百福的头,“好百福,你能带我去徐助教的书房吗?”
百福倏地站起了身,短腿蹬起,迅速跑到了犬舍院外,见邢一苒没有跟上,它还回头看了一眼邢一苒,像是在等她,邢一苒也不耽搁,快步跟在百福身后。
百福走的路不是寻常人路线,它按照自己的习惯带邢一苒走草坪穿树下,虽这条路径好隐蔽身形,但邢一苒全程都在提心吊胆,生怕树梢草地的响动会引来巡视家丁们的注意。
穿过月洞门,一人一狗便到达了书房,还未靠近,邢一苒就见书房外站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歪歪斜斜靠在墙边,时不时传出呼噜声。
百福见邢一苒再次停在了原地,想也没想就往书房的方向跑去,邢一苒有些着急,但她不能发出声音,也不能上去把百福抓回来,只能在原地不断地招手,希望百福能够看见并回来。
白色的影子溜进院子又溜了回来,而站在书房门口的家丁看到被吓了一跳,忙叫醒另一个熟睡的家丁,“你看见了吗?刚才那好像有东西……”
家丁睡眼惺忪,打了长长一个呵欠,抹了把脸,语调慢慢悠悠,“看错了吧。”
“没看错,你听,还有声,莫不是贼人闯入?”
“哪来的贼人,估计就是野猫。”
“那可真是奇怪,若说有野猫,怎的假山处还会有老鼠做窝?”
“就是有老鼠才会引来野猫嘛……”
邢一苒抱着跑回来的百福,疾步离开了书房所在院落,等走到一处无人静地时,她才将百福放了下来,长吁口气,“你待会可不能随便乱跑了,见到人要躲起来,不然大晚上的被发现,我们都要被抓起来处罚的。”
百福歪了歪头,尾巴却开始摆了起来,邢一苒也不知道它听没听懂,但还是继续问道:“书房不能去,还有其他地方有线索吗?”
百福耳朵立得高高的,抖动了一下,换了一边歪头,邢一苒只好补充,“无论什么都行,关于徐助教的,关于徐娘子的,甚至是关于徐夫人的,都行……”
百福突然汪了一声,吓得邢一苒心脏漏跳一拍,忙蹲下身,按住了百福的嘴筒子,她瞄向外边,天地被缝进黑色的幕布,不见闪烁的星子,只有层层层叠叠的云正压盖着残缺的月亮。万籁俱寂,偶有秋风吹过树叶,在耳边响起沙沙的口哨声。
邢一苒松开了手,百福风扇式转头,把脸上的毛重新甩得蓬蓬松松。她吓得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而百福悠哉地打了个无声的呵欠,然后站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邢一苒亦步亦趋地跟在百福后面,很快,她们便来到了另一个院子,这个院落与书房有明显的不同,周围不仅没有巡逻的家丁,院里也没有照明用的灯笼,像是无人居住的样子。百福率先走进去,然后停在了一间门前坐了下。
邢一苒跟着走过去,她先是附耳倾听屋内动静,确认里面没人,这才慢慢推开了厢房门。
门扉吱呀作响,屋中空空荡荡,只有几把椅子并一张床,唯一特别的是,屋子的正中央摆放着三只大木箱。百福走过去挨个闻了闻,然后跳上了最后一只箱子,卧在了上面。
邢一苒将门彻底敞开,想借着月华的光,看清箱子里的东西。
她打开最边上的一个,里面全是衣裳与首饰,衣制有大有小,像是一个女孩从小到大的衣服。她翻完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便又打开了第二个箱子。这个箱子里装的全是书籍与信件,邢一苒翻了翻书,发现都是寻常书籍,随后又拆开了几封书信,也不过是小娘子之间的交往。不过看完书信,邢一苒猜到了箱子的主人叫徐华瑛,正是那与沈确定亲的徐氏。
她将信件放回原处,把百福抱了下来,打开了最后一个箱子。
里面装的是些零散的玩意,有粉色的绢花、木雕的生肖、半掌大的绣球,以及布艺的兔子……其中最为瞩目的,当属两个精美的妆匣。其中一个厚重烫金,另一个则是镂空雕花。
邢一苒先打开了雕花的妆匣,见里面装的都是胭脂水粉等梳妆所用物品,无甚特别,但当邢一苒准备放下时,百福突然躁动了起来,它的屁股不断抖动,连带着后腿一起,看起来异常激动。
于是邢一苒又拿起了准备放下的香膏,就见百福突然又不抖了,而是目光灼灼地,趴到了她的手臂上。
这难道是什么线索吗?
邢一苒拧开香膏,用手指蘸取了一点,在掌心涂抹开来,顿时便感觉这个味道很熟悉,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似乎是……在假山里。
邢一苒想起她穿到百福身上时,在假山里闻到的三股陌生气味,一股是硝烟火烧的气味,一种是汗水发酵的气味,还有一种,就是这股清新淡雅的脂粉香。
为何徐华瑛的香膏味会出现在假山里,那不是只有猴妖和沈确他们进去过吗?难不成猴妖也喜欢用香膏?
她拿出春桃的手帕,用力挖了一小指香膏,然后细细地将手帕卷好,塞进怀里保存。
她放下妆匣,接着拿起了另一只烫金妆匣,这里面装的同样都是胭脂水粉,不过模样比上一盒要精致许多,邢一苒一一拿起观察百福的模样,然而百福却再未露出过激动的模样。
见无甚特别,邢一苒便准备把妆匣放回原处,但将这烫金妆匣放到雕镂妆匣边时,她突然发觉这个盒子的底层做得似乎太厚重了些,像是专门留出空间似的。
邢一苒将烫金妆匣反过来,指尖敲击着底部,声音不像实心的。
有夹层。
为了看得更清楚,邢一苒将妆匣拿到了门外,对着月光仔细观察,侧边有一缝隙,但无论怎么按压,都没有东西弹出来。
“是谁在那!”
一声怒喝将邢一苒震回了现实,只见院外有一人提着灯笼,正探首向她这边望来,而百福虽未吠叫,但却直直地冲向那人,就如见到邢一苒时那般热情。邢一苒顿时有些着急,顾不上手边的妆匣,先行一步捞住了百福,而那掉落在地上的妆匣,因此摔出了夹层,抛出了里面的三封信件。
“是谁?贼人莫跑!”巡视的家丁提着灯笼跑进了院中,邢一苒来不及收拾房里的箱子,只捡起了地上的三封信件就匆匆往百福的狗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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