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贼人偷了娘子的首饰,往那边逃了,你们几个,跟我往这边。”

邢一苒藏在一盆半人高的缸莲后,听见纷杂的脚步在前面和后面同时响起,她不敢轻举妄动,但就此躲下去,家丁迟早也会搜到这个地方,邢一苒轻轻地摸了摸怀中的百福。

“福啊,你能不被他们发现地跑回狗舍吗?”

百福仰躺在邢一苒手臂里,爪子放松地摆动了一下,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

“就是不让这些家丁看见你的身影,也不叫出声,只弄出些响声把他们都引走,然后自己再安全地回到笼子,做到的话,明天给你拿肉吃。”邢一苒轻轻地将百福放到地上,百福舔了舔嘴,转身走向另一处草坪。

窸窣的声音传来,家丁们纷纷转过头,“贼人在那边!”

脚步声逐渐远离,邢一苒谨慎地探出半个脑袋,然后火速提上裙裾,跑回了狗舍。

家丁们仍在四处搜寻,邢一苒却没在院中看见百福,她有些焦急,生怕百福是去自投罗网了。

“百福~”

一个白色的圆脑袋从草里拱了出来,眼睛如炬,反射着明晃晃的光。

邢一苒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她蹲下,百福便跑过来往她怀里凑,邢一苒不住地夸赞百福,百福听了更加兴奋,尾巴顿时摇成风火轮。安抚完百福,邢一苒将它放回狗笼,掏出了那三封信。

「徐二娘亲启」

她抽出第一封信,上面除了思念,就是腻人的情话,信末邀请徐华瑛到峰山小亭相聚,时间为癸卯年季冬(十二月),望日(十六号)未时一刻(中午一点十五分),落款沈十七郎。

接着,她抽出了第二封信,内容与上一封差不多,但隐隐表达了因备婚期太长,想迫切见徐华瑛一面,以缓相思之情的想法,地点依旧是峰山小亭,时间为癸卯年仲冬(十一月),望日(十六号)申时四刻(中午两点整),落款沈十七郎。

最后一封与前两封有所不同,这封用了洒金笺,信上详写了对徐华瑛的爱慕,以及对她的赞美,最后希望见她一面,地点为姻缘庙,时间为癸卯年孟秋(七月),望日(十六号)巳时一刻(早上九点十五分),但这封信上没有落款人姓名。

邢一苒将三封书信摊开,她不会辨别字迹,但她发现三封信上的“瑛”字,都习惯性地拖长了笔画,这种书写习惯比较特殊,她猜三封信均出自一人之手。

沈十七郎……邢一苒当仲虎时,听过徐助教这般喊过沈确。

邢一苒搓掉指上沾染的金粉,闻了闻三封信件,上面都有一股她之前闻到香膏味。若不是徐华瑛非常喜欢这香膏,就是她经常把这三封信拿出来阅读,这才让其都沾染上了香膏的味道。

邢一苒重新把信塞回信封,准备把它们放回怀里时,突然意识到这个行为有些不太妥当。春桃住六人宿舍,并没多少**,如此藏在身上的书信容易被人察觉,而且放置徐华瑛物品的厢房才失窃,难保上头不会对此进行搜查。

她看向趴在笼子里睡觉的百福,有了主意。

等藏好书信,邢一苒拍净身上的草屑灰尘,轻声软脚地走回寝院,准备悄无声息地上床时,发现夏梅再次占领了她的床位,并卷走了她的被子。

邢一苒小心地侧身上床,缓慢扯动被子,试图不吵醒对方。

“春桃你去哪了?”夏梅语调含糊,像是刚睡醒。

邢一苒没有回头,而是用力扯过了被子,做出被冻醒时缩成一团的样子,同样声音模糊地回答,“哪也没去。”

夏梅习惯性地靠了上来,触到邢一苒的手,顿感一片冰凉,让她瞬间醒了神,“哪也没去怎么会这么凉?”邢一苒将自己裹紧,责备道:“你抢了我的被衾,我自然手脚冰凉。”

夏梅有些不好意思,把被子分了一些给邢一苒,这才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第二天天还未亮,邢一苒就被身边人起床的动静吵醒了,她努力撑开一只眼皮,见直棂窗外还是漆黑一片。

夏梅不断地摇晃邢一苒,“春桃,寅时末了,快起来,迟了嬷嬷要责怪的。”

邢一苒不甘不愿地从被窝中爬出,冷得打了个哆嗦,她快速穿衣,准备按照春桃的潜意识先去干一会她的活,然后再去探听消息,夏梅却突然走了上来,拿住了邢一苒的两片衣襟,“春桃你可是没睡醒?将左衽都穿成右衽了。”她替邢一苒将上衣的交领系带系好,又提醒了她几句,这才去打水洗脸。

邢一苒后知后觉,原来她的穿衣习惯与这个时代完全相反。

穿好衣裳,简单洗漱,食过早膳后,太阳才将将东升,邢一苒去厨房拿了百福的口粮,并让厨娘把她今日的肉一并分到百福碗里。

百福看见碗里的肉很开心,邢一苒则检查了一遍藏在狗窝下的信,确定安然无恙后才拿着笤帚离开。

春桃负责饲养百福,而原本喜欢百福的夫人生了小郎君,心思全放在了儿子身上,这个院子便不再有人踏入了。

邢一苒准备去书房附近探查,三个手持大棒的家丁却走了过来,“夫人命你去前院。”邢一苒装作茫然的样子套话,可家丁们一言不发。

等到前院,邢一苒才发现所有仆从都聚在这里。夫人云莞念坐在上首,左边有一乳娘抱着半岁的娃娃。邢一苒暗暗松口气,准备随便找个地方,却见一人小幅度地摆手,在招呼她过去。

是夏梅。

邢一苒顺势走到夏梅身边,尚未说话,对方就先靠了过来,“听说昨夜娘子院里来了贼人,偷走了娘子的几件饰物。”

邢一苒表演震惊,同样压低着声音问,“那查出来是贼人是谁了吗?”

夏梅眼睛瞟了瞟周围,把头凑得更近了些,“这不是在查嘛,要是他们翻到谁的卧房里藏了首饰,那便能把贼人揪出来。”

邢一苒心放下了大半,就听夏梅接着说:“我猜那偷首饰的是沁竹。”

她顺着夏梅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身姿绰约,雪肤花貌的女婢,正站在队伍的一侧,垂首蹙眉。

“沁竹是娘子的陪嫁丫鬟,本是娘子需要时,要送给沈郎君做通房侍妾的,后来娘子离世,她就被搁在了府里……另一个陪嫁丫鬟淡墨早就自谋出路了,只有她端着怀念娘子的名头呆在府里,平日也常去娘子的院落,上次发现有人翻动娘子的木箱,就是沁竹干的,我看这次多半也是她……”

夏梅话未说完,两个嬷嬷就从一旁走了出来。

一嬷嬷附在云莞念耳边,“夫人,按库房账目查过了,娘子没有丢东西,但妆匣坏了,上面有夹层,我们不知夹层里有什么,也不知夹层里的东西是否被人取走了。”

云莞念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眼底似有怒气上涌,还能是什么,定是那畜生给瑛儿送的玩意,只怪她的女儿太过痴傻,将真心献给恶人,她凤眸含霜,大声命令,“从此刻起,除了需要外出采买仆役,没我允许,所有人禁止外出。”

那等东西,丢了便罢,但若是沈确买通了下人来偷,那可就怨不得她心狠了。

云莞念离开后,仆从也散了,只有两个婢女围住沁竹,言语挖苦与讽刺,“以为拿点娘子的东西,就能成为娘子了?”

沁竹:“胡说什么,我压根没拿娘子的东西。”

“还敢说没有,”其中一个婢女声音大了起来,“你若没拿,上次为何去翻娘子的箱笼,害我因看管不力罚了俸……被发现时,你分明痴痴地看着沈家送给娘子的兔子灯。”

沁竹嘴唇嗫嚅几下,终是未出声反驳。

“我看呐,是有人想攀高枝呢,没见沈郎君来时,她那个表情……”婢女啧啧两声,“那等杀害娘子的恶人,也不怕丧了自个性命”

“沈郎君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压根不会害娘子。”

邢一苒本想去书房或者假山找人打探消息,路过时恰好听见了这番对话,她当即往后倒退几步,装作扫地在旁偷听,只听两个婢女说话越来越难听,她笤帚杵地,出言解围,“眼里都没活了吗?”

婢女翻了个白眼,“还以为是娘子在的时候?竟敢这般命令我们。”

邢一苒不想和她们吵,径直把沁竹拉到一边,准备铺垫一句就进入正题,“沁竹,我知道你这段日子不好过,你说沈……”

“是啊,”沁竹叹了口气,突然插话,“自从娘子离世后,我们都不好过了,”她漂亮的双眸看向邢一苒,眼里是化不开的忧伤,“你我本是陪嫁丫鬟,娘子走后,夫人不愿再看见我们,故而将我们都散作了三等丫鬟,如今我倒是羡慕你得紧……至少看管狗儿落得清闲。”

邢一苒不欲与沁竹伤春悲秋,强行植入话题,“我们都为娘子的事感到悲伤,但你为何与他人不同,独独认定沈确不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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