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晖书院的山长少时云游四海,即使成为书院之长,喜好也一如往常,无法远游,他便收集晏朝各地县志年鉴、民俗杂记,素日也爱听奇闻轶事,并喜欢根据这些编撰漫话野集。我刚进金城时,便拜访过山长,若要向其借渝川县志,应该并非难事。”
邢一苒将手中徐兼礼的甲历还给沈确,“那郎君,我们现在就去寻山长。”
沈确接过甲历,随手垫到了于楚回甲历的下方,“不急,见乡长需先递拜贴,最快也要等到明日。”
“不过你也无需心急,待会我便回府将拜帖写好,午时之前,定会命仲虎送出。”
邢一苒点了点头,心中虽然有些遗憾,但无论怎样,也比等半个月要好太多。
徐兼礼、于楚回已经开始查了,就等佐官过来,命他去查徐长有了,“郎君,徐长有之事,你可有查到什么?”
沈确将仲虎查到的事情与邢一苒说了一遍,邢一苒听后,也将徐敬列为了最大嫌疑人,“只要能知道乙亥科考那年发生了什么,或许便能知道徐敬与徐兼礼之间的秘密。”
沈确低头,看着手中于楚回的甲历,盯着上面“父亲于铭,母亲于二娘”几个字,略微沉思几瞬,还是合上了甲历,将它们都放回原处,“我已派仲虎去调查徐长有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二人说话间,佐官赶到了,他衣衫上有些折痕,像是匆忙穿上来不及整理的样子,佐官行了一礼,就听“张硕”吩咐,“你去把徐长有带来,本官有话要问他。”
佐官愣了愣,依旧躬着身子,维持着行礼的模样,“敢问刺史,徐长有犯了何事?”
邢一苒模仿着张硕说话的口气,“废话什么,还不快去。”
佐官抬头,看见“张硕”面无表情的脸,接着又看向“他”身侧的沈确,也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顿时便理解了“张硕”的意思,原来是上官在前,这才不方便向自己明示。
“刺史放心,下官马上将人带来。”
他强调了“马上”二字,然后跑出甲库,估摸里面之人看不见自己了,便瞬间停下了脚步。徐府管家早年拜门送礼,连同张刺史那边礼数也是一应周全,所以这些年来,凡是有人寻徐长有麻烦,他与张刺史都是糊弄了事,然后再从管家那拿一波好处。可今天有沈少卿在,事情估计不会像以往那般简单。
正当佐官思索要不要先向徐府禀告,再将徐长有带往州衙时,他看见了从药铺里走出的于楚回。
“钱佐官?今日可是休沐,你怎么会往州衙的方向来?”
佐官对于楚回行了一礼,说了沈确要找徐长有之事,于楚回向钱明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药包,“那钱佐官可来错铺子了,今个徐掌柜不在药铺中,你怕是要去布铺或是赌坊寻人了。”
一听徐长有不在这里,佐官顿时垮下了脸,这一间间商铺地去找,他哪还有时间去通知徐府?
“钱佐官可是犯了难?”
钱明叹了口气,“无事,只是下官怕寻得迟了,沈少卿会责怪。”
“既然如此,我帮你一道寻人罢。”
“这……这怎敢劳烦于录事?”
于楚回笑了笑,“这又不算何难事,再者我身体已然康复,这几副药不过是巩固,申假几日,想必我的公事都担到了你身上,我帮些小事,也好解心头的愧疚。”
“如此,下官便谢过于录事了。”佐官说完便向着徐府走去,他准备先去寻徐管家,然后再去寻找徐长有。
邢一苒和沈确在州衙等了很久,没有等到佐官和徐长有,反倒是等来了仲虎。
仲虎看到沈确,立刻将人拉到一边,小声地汇报着自己的发现,邢一苒想跟过去听,却见仲虎刹时闭了嘴,满眼防备地盯着她。
邢一苒:……
她穿的每一个对象,好像都在被仲虎戒备。
沈确:“说罢,今日的张刺史不是外人。”
仲虎疑惑地看着沈确,什么叫今日?分明前几日,郎君还命他不要将线索告知州衙之人,怎么今日就变了?
虽是这般想,但仲虎还是按沈确的命令做了,“郎君,我查到徐府失火案那日,徐长有不仅不在铺子,也不在赌坊,因其经常不在铺中,所以我第一次去药铺询问的时候,他们自觉忽视了徐长有这个掌柜,这才回答说无人离开铺子。”
“我也去了趟雁春楼,假母说徐长有虽然常在楼里过夜,但那日徐长并有没来,且他常点的花魁熙儿那几日身体不适,未曾接客,她与假母说法一致,没见过徐长有。”
“然后我去了徐长有的家,他的妻儿说徐长有已经有半月不曾归家了,她们对他的事知之甚少,但见过一次,徐长有买回一堆红色麻线,也不知他用于何处,只是那些麻线在家中放了两天,就被他全数拿出去了。”
邢一苒:“徐长有现在人在何处?”
仲虎摇了摇头,“从赌坊到康乐街,再到徐长有的家,我都未曾见到徐长有,来州衙之前,我顺路去了趟布铺和药铺,布铺伙计说今日没见到徐长有,药铺伙计说徐长有来过,但他看过账册之后,便很快便离去了,我也至今未寻到人。”
沈确听了,当即转头对邢一苒所说:“拿出你的鱼符下令,让参军增派一番士兵严加看管城门,防止徐长有逃出金城,再派三队巡逻,在城中搜寻徐长有。”
邢一苒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腰,看向沈确,“鱼符在哪?”
沈确顿了顿,“鱼符这等证明官员身份重要之物,你习惯将其放于何处?”
“我不知道,”邢一苒摊牌了,她不装了,“鱼符长什么样子?又是什么颜色?什么大小?知道了我才好去寻。”
沈确解下了自己的鱼符,交给邢一苒,只见那鱼符是个鱼形模样的银黑色牌子,有两指宽,半掌长,正面刻有鱼鳞与鱼眼,背面则刻了沈确的官职与姓名,“三省六部的鱼符乃为银制,地方官员的鱼符乃为铜制,鱼符形状各地有所不同,但大小与多是差不多的。”
邢一苒将鱼符还给沈确,“知道了,我今早出来时太过匆忙,也许是落在教坊了,如果不在的话,就是张硕下衙后回府换官袍,将鱼符一并留在府中了,我再回去找找。”
邢一苒这话的信息量巨大,对沈确来说有些炸裂,而听到“张硕”叫自己张硕,仲虎也感到有些炸裂,二人双双都沉默了。
仲虎:“郎君,自己叫自己名字,我只在垂髫幼童身上见过,张刺史这个年纪,是不是有些不适合了?”
沈确:“她竟从知客的榻上出来,还如此从容冷静,宛若平常,莫非是我想错了,她其实……根本不是女子,而是男子……”
仲虎更加莫名了,他挠了挠自己鼻尖,“郎君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明白?”
沈确神情复杂,他如今的心情,宛若各色各材质的丝线,被人乱七八糟地团在了一起,纠葛得让他难以理出头绪,“无事,你去寻徐长有。”
“郎君你怎么了,怎么说话有气无力的,莫非染了风寒?”
邢一苒这边,她本想跑着去趟康乐街,但才跑没几步她就累得气喘吁吁,她拍了拍张硕西瓜似的肚皮,有种晃荡的声响,还是决定让皂吏给自己驾车,前往教坊。
等邢一苒重新踏入小堂,柳酥荣正在一边练习琵琶,她一见到“张硕”,笑容便在脸上荡漾了开来,“郎君,你来了?”
邢一苒摆了摆手,“我说过午后再来陪你,我是个守诺之人,说到便会做到,此时还不到午时,你继续练琴罢。”
“郎君,你是不是厌烦奴家了?”
邢一苒走到屏风后面,不仅在挂衣服的杆上仔细找了一会,还认真地在地面上又看了一轮,“怎么会呢?”她走出屏风,绕到床榻上,开始摸索,“想多了罢,我张硕没有这种想法。”
“那郎君为何进门不看我?今晨也不愿与我亲近?”
邢一苒的手臂被柳酥荣攀上,她后背的鸡皮疙瘩倏然立起,回头就见柳酥荣贴了上来,邢一苒头皮有些发紧……死道友不死贫道,抱歉了张硕。
她推开了柳酥荣的手,“你别闹,我真没有。”
“你有,郎君现在就是这般对我。”柳酥荣的声音百转千回,邢一苒听得头皮更紧了。
邢一苒:“你要这般想,我也没办法。”
这还是“张硕”第一次没立刻哄自己,再想到今早“张硕”的态度,柳酥荣没忍住,登时便生起气来,而邢一苒见柳酥荣终于离自己远一些,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渣男语录,没想到这么好用。
邢一苒:“对了,你见到我昨夜带鱼符了吗?”
柳酥荣不说话。
邢一苒:“对不起,你见到我昨夜带鱼符了吗?”
柳酥荣扭过头,继续不说话。
邢一苒:“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样?所以我昨晚到底带鱼符了吗?”
柳酥荣气得站起了身,“没有!郎君你就和你的鱼符一起过吧!”
邢一苒听了有些高兴,“谢你啊,我们的事午后再说,现在我还有事,失陪了。”
生怕柳酥荣气得拦下她,邢一苒说完便走,跑得飞快,听见柳酥荣在身后喊她,她也绝不回头。“快快快,快回府。”
等邢一苒来到张府,才知道张硕原来是有妻子的,除了妻子,他还有几房妾室,妾室们一听“张硕”回来了,顿时就暗搓搓地派人来请,又是送汤又是点心,势必要将邢一苒拐到自己院中。
邢一苒登时一个头两个大,直接下令让那些来请她的嬷嬷、婢女们退下,然后看向一群女人中最端庄得体,衣裳料子也是最好的那个,试探性地叫了一句,“夫人?”
张夫人顿时轻哼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邢一苒硬着头皮,“夫人我错了。”
“错了?错哪了?”
内里的邢一苒痛苦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张硕,你糊涂啊……下次要穿,势必要找个单身的……
邢一苒:“我哪都错了,夫人,我的官府和鱼符放哪了?”
张夫人斜视了邢一苒一眼,一句话也不说,起身便走,邢一苒自然而然地跟在了张夫人后面,只见对方快步走进了正院厢房,邢一苒也想迈进去,结果就被张夫人用力关上了厢房门,一脚踢到了门框。
“要找鱼符才回府?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哪错了,等想清楚了再进来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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