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一苒往两人的方向飞去,沈确见八哥身后追赶着两个拿网兜的家丁,有些讶异,而张硕见“墨渊”竟往上官身上飞去,登时急得挡到了沈确面前,“墨渊!不可胡闹。”
邢一苒扑扇着翅膀减速,顺利用张硕头上的幞头刹车,摇摇晃晃地站住了脚。
“主君。”家丁们放下网杆行礼,随后再来的厨娘见八哥停在了张硕头顶,但张硕却并未因此生气,这才知鸟儿为张硕饲养。
张硕:“冒冒失失,发生何事?”
厨娘害怕张硕会责怪她追赶爱宠,于是将邢一苒在厨房偷吃椰香软糕的事,非常夸张地说了一遍,“奴见这只鸟儿打翻了酱料碟子,庖厨被扫得七颠八倒……”
“说谎。”
邢一苒在上头高喊,打断了厨娘的话,张硕伸出手,想把邢一苒从脑袋上抓下来,毕竟他这个模样实在不雅,而这个举动让邢一苒误以为张硕信了厨娘的话,自然又重新飞了出去,站到了屋檐上。
张硕见状,瞪了厨娘一眼,“墨渊吃了便吃了,何至于这般惊吓它。”
邢一苒站在屋檐上点头,“吃了,没打翻。”
张硕听言,顿时看向厨娘,“你哄骗与我?”
厨娘神色惊慌,但她仍然狡辩,让张硕不要相信一只鸟雀,邢一苒听了不服,站在上头重复厨娘说的话,还复述了一番她之前的所见所闻,张硕听完,气得命人去庖厨检查,看是否真少了香料。
沈确看向黑色小鸟,它的翅羽下隐藏了一片白色羽毛,只在展翅飞翔时才能得以一见,“张刺史竟养了一只如此通人性的鸟雀?”
张硕有些自得,自谦了几句就想让人将八哥抓下来,邢一苒不想进鸟笼,她歪了歪头,侧着脸去瞧沈确,就见沈确正在向张硕告辞。
“郎君。”
沈确倏然回头,看向“墨渊”。
“郎君。”邢一苒又叫了一声。
沈确从那一成不变的腔调中,听到了些许熟悉,他甚至有些自嘲,觉着自己有些过分睹物思人了。而邢一苒见沈确怔住一动不动,不禁心里暗叹,自己不主动暴露,这人还真是一点都猜不到。邢一苒飞了下来,张硕想要去抓,被沈确拦下了。
沈确伸出一只手,邢一苒顺利地站到了他的手指上。
沈确看着邢一苒,邢一苒也用那橘色的豆豆眼看着沈确,又叫了一声,“沈郎君。”
沈确这下是彻底确认了八哥的身份,他看向张硕,“张刺史的墨渊这般可爱,可否借我赏玩几日?”
张硕见沈确面上竟然变得和煦,心头暗喜自己竟找到了上官的喜好,但这般将墨渊送走,他也属实不舍,沈确看出了张硕的顾虑,补充道:“届时我必全须全影地送还归来。”
听到会还,张硕立刻爽快地答应了,还告知沈确墨渊喜欢吃什么,而邢一苒听到有蚱蜢和蝇,登时下定了决心,若沈确真喂她吃这些,她就继续海鸥行为。
张硕:“沈少卿,我给您递给鸟笼罢,您提着也方便。”
沈确看向邢一苒,邢一苒立刻回答不要,“既然墨渊不愿,那我们便告辞了。”
张硕面露难色,“可……可墨渊飞了该如何办?”
邢一苒:“我又不跑。”
沈确眸底泛上一层笑意,“张刺史,你不信我,还不信墨渊吗?”
张硕:就是不信鸟才让你关笼子……
见无法说动沈确,张硕只能安慰自己若鸟真飞跑了,他便能让沈确欠自己一个人情,也好过事事被沈确拿捏。
邢一苒与沈确就这样离开了张府,沈确的手指被邢一苒的鸟爪划得有些疼,但他心情却很不错,“你原来还能变成鸟雀。”
邢一苒啾啾叫了几声,并未直接回答,而沈确看着指间的小鸟,竟有种欣喜之感,他喃喃自语,“我怕是真的病了罢。”
邢一苒扭头,听沈确继续说:“我以前从不信鬼神,如今却希望神明佛祖是真的存在……”他看向邢一苒,眼里是他自己都不甚清楚的情绪,“我希望……她能永远存在……”
邢一苒心头咯噔亿下,他是把我认成夺舍的鬼了?他是在求神保护自身?他生怕我会夺舍他的身体?
“我不是鬼。”邢一苒现在最多只能说四个字,再长些就必须得断句。
沈确笑了笑,笑容似高山融雪,溢着和煦柔光,“我知道。”
邢一苒忽然扭了头,不再去看沈确,定是鸟身蛋生的原因,她才会有这种心跳。而沈确见状,不自觉地用手摸了摸邢一苒的后背,邢一苒此刻正值敏感,被沈确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反射性地低头去啄,叮得沈确喊了声疼。
邢一苒慢半拍地抬起脑袋,她看沈确如玉般的手指起了一片红色,上面还有几条明显的红痕,刚好就在自己的爪子附近,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抱歉,我不该不经你同意就这般行动,是我冒犯了你。”
他的眼中没有斥责,而是包容与和暖,“还要玩吗?”他将另一只手放在了邢一苒面前,示意她可以继续啄。邢一苒忽然飞了起来,从指上站到了沈确肩头,她的细爪勾着沈确的团袍,将他的袍子勾出了几条丝线。
邢一苒:“对不起。”
沈确笑容更盛,“对不起什么?”
邢一苒:“手和衣服。”
“无事,”沈确侧头看向邢一苒,脸侧蹭到了邢一苒毛茸茸的头,“不过你既然对我感抱歉,那能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问。”
“之前假山的百福是不是你?”
“是。”邢一苒回答得很干脆。
“你为何会一直变换身份?”
“查案。”
“为何?”沈确几乎是瞬间便想到了猴妖纵火案,可这案件似乎与神鬼牵扯不上关系。
“会死。”邢一苒也不知无法破案会怎样,也许自己的灵魂会随着身体一起消亡,也许,她将就此就成为一个没有身体的鬼魂。
沈确听了,表情有些凝重起来,“你若需要,我可随时提供帮助。”
邢一苒歪头瞧了瞧沈确,他们本就目的一致,如今这话,也算是沈确表明态度,承认了协作。
“合作。”邢一苒张开了半边翅膀,与沈确碰了碰。沈确感到脖颈有些痒意,他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随后右手握拳,抵在唇边,再次咳了咳。
“你……是女子吗?”像是怕邢一苒误会,他又强行解释,“我见你当墨渊……声音低沉浑厚似男子,这才……”
“女子。”
沈确愣了愣,“什么?”
“我是女子。”邢一苒有些无语,八哥学舌,墨渊学的是张硕,自然是带着电音的男音,若饲养八哥的是位女性,那它说话便不会这般沉重。
听到这个回答的沈确步伐都轻快了起来,他想问她年岁几何,可有婚配,想问她来自何处,将来又将去往何处,想问她是否厌恶自己,也想问她能否接受自己……但这些想法浮浮沉沉,最终只变成了一句话。
“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这个问题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邢一苒选择啾啾叫几声,并不回答。
沈确有些失落,但他并不准备放弃,“倘若下次我能认出你,不知你能否告诉我答案?”
“行,”邢一苒用力吸了口气,将自己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球,“从我见你,半时辰内。”
加上时间规定,游戏就算设定完成了,她觉得凭沈确的眼力见,自己完全是躺赢,而沈确听了有些高兴,决定更加留意她。
邢一苒:“徐长有,消息?”
“已经派人去寻了,此时已过午时,尚未有消息传来。”
邢一苒断断续续地将自己的计划与沈确说明,沈确表示马上让人去徐长有家,把他的贴身物品拿来,“不过在这之前,不知女郎能否陪我一道用饭?”
沈确忙到现在,除了几口茶,还未食午膳,已然饿了许久了,邢一苒同意,一人一鸟就这样进了酒楼。等仲虎找上包厢,见沈确对着一只黑色的八哥喝粥,还将一碟点心放到八哥面前,看它叮啄着吃,觉着不是自己生病了,就是沈确生病了。
“郎君,你可还好?我去帮你请大夫罢?”
“回来,”沈确第一次觉着仲虎有些碍眼,“徐长有之事,可有进展?”
“城门如今正挨个检查,尚未看见徐长有,城中仍在搜寻,但至今未寻到徐长有,郎君命我去徐长有家与雁春楼,这便是徐长有的常用物件。”仲虎将带来的包袱皮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摆出。
幞头、一条有些陈旧的布帕、牙具、两双靴子、扳指……
邢一苒跳到幞头面前,挨个闻了闻,随后飞向了窗棂,“黄昏回。”
沈确看着邢一苒远去的背影,被仲虎在眼前挥了挥手,“郎君,真不用看大夫?”
邢一苒从酒楼开始寻起,仲虎拿来的物品中有一半带着脂粉香,她猜那些都是从雁春楼来的。她如今能闻见花开的香气,能闻见割草的气味,但对于人类的气息,还是有些困难。
临近黄昏,邢一苒才确定了几处方向,第一处是徐家药铺,但八哥也能入药,她看着药铺里药童望着自己的眼神,深知此处不可久留,在空中盘旋一阵,确定人不在便离开了。
第二处是雁春楼与徐长有的家,同样没看见人。
第三处是于楚回的家,邢一苒觉着奇怪,于是借着身形小,偷摸着飞进了院中,所有的房门都闭着,并未看见于楚回。邢一苒挨个在窗外检查了一番,发现都没人,直至她来到厨房,看见案台上放着一包药,这才在包药上闻见了徐长有的气味。
邢一苒拍拍翅膀,继续寻人。
第四处是枯井所在院落,而其中气味最重的是枯井和一处临近后门的厢房,邢一苒先下了枯井,八哥的视力非常好,不用火折子也能看清地上的痕迹。
徐长有的气味只留在井底,隧道里并无,邢一苒飞出枯井,正准备飞向另一边的厢房时,就听不远处的州衙传来了呼喊。
“于录事!寻到人了!寻到徐长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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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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