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一苒眼睛越凑越近,她盯着铜镜里的脸,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啪地一声,她双手拍于案上,倏然起身,以极快速度点燃了屋内所有的蜡烛。果然,她穿成了仲虎,邢一苒摸着手臂上粗糙的皮肤,心中复杂。
原本摸不着的事,现下也有了些头绪,她在颈间摸索,成功在胸口摸到了那只透明的铅笔。与百福身上一致,铅笔扁平挂于绳上,线绳呈半透明状态,微微泛着银光,用力拉扯感受不到束缚,她松开手,铅笔会随着线绳慢慢回到胸口位置。
只是笔身的颜色消失,整支铅笔重新变得纯净透明,犹如重置了一般。
邢一苒拿着铅笔抵在桌上,没有反应,她又拿着铅笔按在自己手背上,依旧没有反应。
看来她的魂穿与这只铅笔有关,且同一个人,只能穿一次,想要得到更多信息,只能多加实验。
她双手叉腰,顿时充满了干劲,若能不断魂穿,她甚至能直接穿成凶手,然后主动认罪伏法,如此猴妖纵火案一破,她就能顺利回到自己的身体。说干就干,邢一苒披上衣裳,准备去看自己原本的身体。
她推开门,见外面夜色融融,繁星点点,微凉的秋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
现在出门,好像不太合适。
邢一苒关上门,决定先了解这个架空时代。
她在仲虎房内翻箱倒柜,想要找到书籍信件。仲虎一介武夫,平日并不爱书,只是自小便担任沈确的贴身护卫,这才跟着上了几年学塾,得以识字教礼,所以邢一苒从他这获得的信息并不多。
不过利用仲虎的身份,邢一苒能接近沈确,或许还能从沈确那得到更多关于纵火案的线索。
第二天天刚亮,邢一苒便自动醒了,她挂着两个青色的黑眼圈,还想再睡一会,窗外却响起了笤帚扫地的声音,她起床,迷糊地一件件穿衣,心中感慨,幸好以前看了不少古装剧,不然还真不知道这穿衣的顺序。
简单洗漱过后,就该束发了。
她坐在铜镜前,突然有些发愣。
她只会用皮筋扎丸子头诶。
手指拨弄几下长发,只能靠肌肉记忆了!
她将意识放空,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地束上了头发,却在扎幞头的时候再次遇到了困难。仲虎习惯用柔软的布料做幞头,而在扎幞头前还需要用到巾子,她找到的巾子皆为丝葛,只比布料稍硬些,故而邢一苒在固定好巾子后,总会在裹幞头时变了形,千辛万苦将幞头在额前打好结,却又在脑后扎两脚时变得歪歪扭扭,毫不对称。
她手举得酸胀,暗叹做男人也辛苦。
门间传来了敲门声,“仲虎,随我去荣胡街陈屠户家。”
邢一苒瞳孔骤缩,完了,是沈少卿!她左右乱看,随手从衣箱里拿了顶硬脚幞头,拆下头上的软脚幞头,就像帽子一样戴了上去,她简单整理好衣裳,打开了门。
“沈郎君。”
听见这个称呼,沈确桃花眼微微眯起,定定地看着“仲虎”,邢一苒立刻意识到了不对,急忙改口,“郎、郎君……现在就去陈屠户家吗?”
沈确轻扫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的团领袍衫,“此时尚起?”
邢一苒连忙低头,怕被对方看出破绽,“是的郎君,昨夜未曾睡好。”
“那便食了早膳再与我同去。”
邢一苒在厨房拿了几个馎饦,边吃边跟仆从们套话,婢女小厮虽然心有疑虑,但仲虎是沈确的亲信,在下人中颇具地位,故而都有问必答,也不敢多言。
初步了解了沈确和这个时代,邢一苒拍干净手上碎屑,前去寻找沈确,二人前往陈屠户家时,邢一苒一路护在沈确身后,全程装哑,沈确偶尔看向“仲虎”,最终什么也没说。
刚走进荣胡街,就见人头攒动,似在凑什么热闹,直到走近陈屠户家,他们才知为何会有如此多人。
“不许抓我阿娘!我阿耶是被火烧死的,与我阿娘何干?就算是官府也不能如此随意抓人!”一个清脆的童音从飘满白布的家中传来,接着就是一个粗粝的男声,“你阿娘买了风茄!全金城就只有你阿娘买了四两风茄,如此大的剂量,迷倒整个徐宅不在话下,还想狡辩?”
空中传来女人讷讷几声,但语调声轻,听得并不真切。
沈确回头,看向“仲虎”,“仲虎”察觉到沈确的目光,也看了过来,她茫然地眨了眨眼,与沈确对视两秒,就见沈确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去,亲自拨开堵在前方的人,挤了进去。
两个差役并一个佐官站在陈屠户家中,一旁还有个录事于楚回,他们对面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面庞稚嫩,个子不高,正像老母鸡一般护着身后的妇人,妇人身着麻衣,身材壮实高大,面上满是无措害怕。
院子后虚掩着一间房门,隐约可见有有一女童正躲在里面偷看,她不时穿来啜泣声,显然是在担心院子里的哥哥和娘亲。
佐官见状很是不耐,命令属下直接拿人,男孩像头凶猛的小兽,恶狠狠地盯着对方,仿若有人胆敢伤他母亲,他便要豁出命去。
邢一苒于心不忍,挤进了院中,“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暴力执法吗?官府缉人要讲究证据的。”
佐官臭着张脸,但转头一看是“仲虎”,接着又看见了她身后的沈确,当即换了脸色,堆上笑容,对着沈确的方向拱手一礼,“见过沈少卿,”随后,他面露难色地看向邢一苒,“仲郎君,这……这是您和我们说的线索啊,说陈四娘买了风茄。”
邢一苒不知此事,怔了怔,又瞧见沈确一同望了过来,只好先掩唇咳嗽几声,“那……那我有说徐宅的药是风茄吗?”
佐官眼神闪了闪,“这倒没有。”
“那我有说犯人就是陈四娘吗?”
佐官神情略略紧张,“这……这也没有。”
邢一苒放松了下来,她站到母子身边,男孩本有些防备邢一苒,但见邢一苒是为他们说话的,这才缓和了表情,但仍旧保持着护卫的姿势,没让邢一苒靠近他娘亲。
邢一苒放缓语气,“陈娘子,请问案发当时你在哪?又在做什么?”
陈四娘显然很是害怕高大的“仲虎”,她身体蜷缩,并避过了脸,声如细蚊,“我……我……”
邢一苒后退一步,“莫怕,娘子慢慢说就行。”
陈四娘不安地瞟了一眼“仲虎”,见“他”并未因此生气,这才平复了些,她双手紧握,努力让自己说话大声,“那日……我在村中猪圈外的屋舍,未曾去过徐宅。”
邢一苒:“可有人证?”
陈四娘手心出汗,她微微低下头,语气艰辛,“没有……我家本是聘一老翁看管猪圈,可那日他刚好病了,我才去的村里看猪。”
佐官听后语调上扬,“那就是说没有人证了?”
陈四娘:“是……”
佐官轻哼一声,再次欲令属下抓人,邢一苒侧走一步,挡住佐官,继续询问,“那陈娘子,你可否购买风茄?”
男孩听见,怒意霎时从佐官身上移到了“仲虎”身上,他还未说话,陈四娘先回答了,“是,我买了。”
邢一苒:“那请问你买风茄做什么?”
男孩眉峰高扬,声音也充满了怒气,“我阿娘是被阿耶打得浑身疼痛,睡不着觉,这才买的风茄!我阿娘连凶恶的阿耶都不敢反抗,怎会去徐府害人!”
佐官呵了一声,声音也大了起来,“我们都查过了,陈屠户今年伊始给徐宅送肉,一来二去,早与门房倒夜香的李婆孙女看对了眼,陈屠户来年欲下大聘,将李孙女娶回家做平妻,你阿娘定是怀恨在心,连带着把徐宅之人一齐害了。”
“你胡说!”男孩跳了出来,当即就要击打佐官。
邢一苒慌忙去阻止,袭警的话,可不是证明无罪就会被释放了,何况这还是人治的社会,平民百姓绝不能挑战官方权威。
她拦住了拔刀上前的两个差役,却没阻住冲撞而来的男孩,男孩一拳打中邢一苒下腹,邢一苒瞬时疼痛难忍,膝盖并拢,弯腰下去。
当男人,有时候也挺难的。
沈确见状,大步往上,挡在了“仲虎”身前,他冷脸看向男孩,男孩对上沈确的目光,情绪瞬间冷静了下来,而陈四娘感到了现场凝滞的氛围,急忙搂过男孩,用背对着沈确等人,将男孩结结实实地护在了怀中,而屋中的小女孩终于忍不住,推开了大门,哭喊着叫阿娘哥哥,与二人抱作了一团。
邢一苒缓过劲来,她本就准备考刑事画像,也去解了一些犯罪心理,见此场面,猜到陈四娘定有长期的家暴经历,而她的孩子们也深受其害,不由心中悲愤,又见沈确想出手惩治,忙拽住了他的衣袍。
“郎君无事,那小孩也是护母心切,不要太过苛责。”
沈确先是神色一松,后又看向“仲虎”抓着他的手,脑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想仔细回忆,却因那一瞬的感觉消失得太快,所以什么也没抓住。
沈确俯手示意,围住陈四娘的差役们一应退下,“既然你说风茄是陈四娘自己所饮,那剩下的风茄在哪?”
小女孩很聪慧,知风茄数量未少,便可证明娘亲不曾谋害徐宅,于是她泪未擦干,便快言快语地回答,“我知在哪,这就给郎君们拿来。”
她用极快的速度跑进屋中,陈四娘见此情形有些发愣,下意识地将怀中儿子搂得更紧,而男孩也似乎顿住了,一动不动。
“在这!风茄都在这里!”十岁的小女孩高举着一个大药包,快步跑向邢一苒,但在邢一苒看向她时,又胆怯地缩了缩手。
邢一苒笑笑,“小女郎莫怕,若事情属实,我们定会给你阿娘和你哥哥一个清白。”女孩眼中泪花涌动,虽仍是害怕,但还是用力地将药包举到了邢一苒面前。
邢一苒接过药包,登时预感不对,她打开药包,果然发现里面的风茄只剩了一点点。
佐官看到,双目立马放大,语速极快,“快,把这帮刁民全都抓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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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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