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就会败北,邢一苒决定相信直觉。
就你了,新开凿的小路。
她将火折子小心地放在地上,挽起袍角,塞到了腰间蹀躞带里,防止待会遇到危险逃跑时衣袍被挂住,就像之前被坊邻拽住时一样。
火折子光不甚明亮,邢一苒边往前走,边留意地上与墙上,看是否有遗留线索。小路并不宽敞,仅能容一成年男子弯腰通过,墙壁微微潮湿,地面散落着未清理的沙土和碎石,周遭十分安静,静得邢一苒能清晰地听见她的脚步声。
没走多久,她就看见了地上脚印。
湿润的土上,前脚掌印记较为清晰,两脚间距不大。邢一苒比了比,脚掌大小与仲虎的差不多,此人多半也是男子,她又在空白的土地上走了走,若同为男子,同样躬身行走,此人的步伐倒有些小了。
她小心地绕开留下的脚步,继续往前走,不一会,便听见了细小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侧着耳,一动不动。
有东西在滚,还带着一点沙沙声。
她即刻吹熄火折子,将其放进衣兜,然后拿出仲虎随身携带的短刀,摸着墙,尽力不发出声响,缓缓靠近。
声音越来越清晰,还能听见一种持续的、刮磨的动静。
前面就是折角,声响已经大到仿佛就在耳边。
邢一苒还未迈步,那声却突然消失了。
她心跳如鼓,下意识屏住呼吸,握着刀的手却隐隐出汗。
黑暗里,人的五感被无限放大,她甚至感觉,墙的那边,有东西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只要她将头探过去,就能和那边撞到对脸。
俗话说,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邢一苒刹时闪身出去,扑了个空。
只见前方并没有人,只有几双发着光的眼睛正瞄着她,见到邢一苒,吓得“吱吱”几声,飞速四散逃走。
原来是老鼠……她放下手,将匕首插回刀鞘,重新挂回腰间,然后点燃火折子,低头去瞧那些老鼠啃食的东西。
三个竹筒,其中两个在左边,都是空的,但能看到有东西残留,另外一个在右边,被咬开了小口,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右边明显要比左边的脏,还带着滚动的痕迹。
邢一苒掏出手帕,隔着手,将空竹筒拿了起来。
里面是些黄色的粉末和偏白的小碎石,她将竹筒拿远了些,这似乎就是当初见到猴妖时,对方想向她扔来的东西。
不过她没带东西装,怎么办?
邢一苒看了看自己,快速做了决定。
丢人的是他仲虎,与我邢一苒何干?
她将竹筒和火折子都放在地上,拿出匕首,快速割下了自己塞好的袍子。
虽然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在打包的时候,邢一苒闻到了油的香气,猜是麻油,估计猴妖就是用它引发的火灾。
都收拾好后,她继续往前走,没多久便看见了隐隐亮光。
出口是一个枯井,邢一苒熄灭火折子,小心地钻了出来。她站在井底,抬头望向上方,井口被稻草盖住,阳光从草间丝丝缕缕地漏下来。这里没有长梯,只能徒手爬上去。
幸好她为考警局专门锻炼过体力,攀岩也学习了不少,她观察井身,确定了几处方便攀爬的岩点,这才开始检查周围。
地上是枯叶和稻草,厚厚地堆在井边,可见有人频繁往来,这才让脚步将这些枝叶扫到了一旁,她没看见红色的猴毛,但从落叶的位置推断出了别人行动的轨迹,她走到落叶较少的地方,往上看去,这里恰好有一条适合攀岩的路径。
井身长满了滑腻苔藓,也只有这处苔藓甚少。
不过她并不准备马上离开,猴妖明显是从这条路逃跑的,那另一条路又通向何方?邢一苒拿起两个竹筒包袱,重新走回了之前的岔路。
隧道漆黑,不似之前的羊肠小道,微弱的火折子仿若萤火,照不亮脚下的路,“哐当”一声,邢一苒好像踢到了什么,她把手放低,见是两个木桶。一桶只剩浅浅一层,而另一桶则装了大半桶,液体稍显浑浊,底部沉淀了一层黑色。
她没上手去摸,而是将火折子凑近了一些,只见那近乎空桶的桶壁上,挂满了白色的晶粒,十分微小,像是一层极细的盐,虽然闻不到气味,但她猜这就是白矾,而另一桶,暂时看不出是什么。
木桶的不远处,还有一团红色的东西,赫然就是那天她所见的猴妖。
邢一苒扶着匕首快步走上前,见只有衣服没有人,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她捻起毛全打结的猴妖Cosplay外衣,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好熟悉,好像在哪闻见过……是了,是她当狗狗时在假山里闻到的……难不成,猴妖真是女子?
邢一苒翻开外衣,未曾发现其他有用线索,她又仔细看了看周围,同样没有收获。她将两个竹筒包袱放在了这里,决定继续往前走,等出去了再通知沈确,让他过来搬证据。
密道似乎格外悠长,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前路依旧没有尽头,手中火折子越来越暗,正当邢一苒思索要不要打道回府时,突然听见了脚步声。头上的土地在震动,似有人在跑马。
她这是……走出城了?
邢一苒加快步伐,甚至跑了起来,大概五、六分钟后,她身边的通道开始越来越窄,邢一苒知道,自己就快抵达终点了。等她重新弯腰走路时,终于发现了那个熟悉的拉杆。
她拉动扳手,斜上方的道口缓缓打开,刚一打开,邢一苒就发现了不对,道口怎么被大石堵着?
随着道口越开越大,不断有碎石掉落,有些差点砸到邢一苒,她连忙松开手,让密道口自然合上,还未弄清现下情形,头上又传来了脚步声,纷杂且快速向她而来。
邢一苒心下不妙,立刻往回跑,准备往徐宅那个假山口出去,可她跑到时,却发现徐宅密道的拉杆动不了了,仿佛有人在外故意卡着。
*
沈确走进审讯室,录事坐在上方,佐官站于他身侧,而下方的差役正在拷打陈才。
佐官见到沈确,忙行礼,“下官钱明见过沈少卿。”
于楚回也跟着行礼,他咳嗽几声,白皙的脸上咳出了红晕,“少卿请上座。”
沈确俯了俯手,“旁观而已,诸位继续。”
见沈确来了,佐官审得更加卖力,“说,是不是陈四娘下药谋害陈大,且一并谋害了徐府?”
小男孩的手似脱臼了,疼得面色煞白,满额冷汗,他闭紧了嘴,要说也只是在重复她娘亲无罪的话,佐官见状,让人将他胳膊复原,欲再次命人将其扯脱臼时,沈确皱了皱眉,他还未开口,于楚回先阻止了佐官。
“钱明,既然他不说,就先审陈四娘吧。”
陈才听见,想要喊住佐官,可佐官压根不理他,带着沈确等人径直走向了另一个审讯室。
陈四娘呆滞地坐在地上,见有人来才多了丝神采,“才儿与此事无关,他什么也不知道,要关就关我,请官爷们放了我的孩子。”
佐官见此,眼珠微动,“这么说你与此事有关了?”
陈四娘低下头,默了声,佐官余光去看沈确,见他冷着脸,怕自己办案不力,就此惹怒了大理寺少卿,忙出言刺激陈四娘,“你儿子都交代了,是他下药谋害的陈大和徐府,你还要替他隐瞒到何时?还不速速招来。”
陈四娘一听,顿时慌了,又听佐官列举谋害生父及五品以上官员的罪罚,她的脸快速褪去了血色,手指也跟着颤抖起来,“你若是能如实交代,本官或可酌情处罚。”
“不是才儿……是、是我……”陈四娘像朵颓败的花,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却又像做了什么决定,浑身都变得轻飘飘起来,她语气卑微,“官爷抓我吧,放了我的孩子们,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佐官听后大喜,忙招来差役,“来人,签字画押,陈四娘,你若能仔细说道这下药纵火的过程,我便能放了陈才和陈花。”
沈确见状,眉头皱得更紧,若是这般审案,他定要打回去让刺史和县官重审,于楚回这时却凑了过来,“沈少卿,此案我将发回重审,陈四娘明显与纵火案无关,只是陈大之死略有蹊跷,酒醉之人不可能连热意都无法察觉,定是有人下药,这才同意将陈四娘收押,待看过她的证词,查清陈大之死与她无关,自会放人。”
沈确看向于楚回,于楚回想笑一笑,咳意却抢先而出。
沈确:“可是病了?”
于楚回掩唇咳嗽几声,眉毛耸拉了下来,“那日贪嘴,食了多只掺了毒的鸡腿,如今余毒未清身子虚弱,便生了风寒,”说到这,他又有些气愤起来,“若是让我查出是谁在下毒,我定要……咳咳咳……”
他一激动,喉间的痒意便忍不住,再次咳嗽了起来。
“案子你好生看着,如有进展,向我禀报。”
“咳咳……下官听令……”
沈确听完全程,又看了陈四娘的证词,这才走出审讯室。可他刚走出州衙没多久,就见一熟悉之人从巷角中走出。
此人下袍完全消失,身后的袍子也只有斜斜的一片,正大喇喇地露着里面黄色印花的套裤。
沈确眯起双眸,看清了那张沾满尘土的脸,仲虎?
邢一苒看到沈确很是高兴,高高举起了手,疯狂摇摆,周边人见状,也被“他”吸引了目光。沈确登时后背一阵激凉,预感不好,转身就走。
“郎君!沈郎君!沈少卿!”
邢一苒在后面越喊越大声,沈确在前面越走越快。
甚是丢人,谁家侍卫会穿成如此模样上街,这和当街裸/形有甚区别?
“仲虎”全然不查,“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十分开朗,边跑边叫,捉住了沈确。
“郎君,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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