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一苒握着沈确手腕,将他带往枯井。
沈确用力将手下压,甩开了“仲虎”,见自己身上白色的胡服没有出现脏污,这才咽下了罚俸的话,他将双手背到身后,批评道:“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邢一苒拍了拍身下的草屑,觉得这芥末黄的长裤很好看,上面印染的孔雀羽毛也十分清晰,不算丢人,但看沈确一脸不忍直视,还是出言解释了一番,“事急从权,才不得不如此。”
“这般模样,你还想去何地?应顾辆马车,回府更衣才是。”
邢一苒轻啧一声,“我发现猴妖的线索了,知他逃亡的路线,还发现了他纵火行凶时的器物与衣裳。”
沈确一听,当即不顾周围人怪异的目光,大步跟上“仲虎”,和“他”走进了州衙斜对面街巷。尽头是一堵砖墙,刚才邢一苒就是从这里翻出来的,她用余光悄悄瞄沈确,起了坏心眼。
“郎君,线索就在这墙后院中。”
沈确看着一人高的灰墙,沉默地停住了脚步。
“郎君莫怕,我给你示范如何爬墙。”邢一苒走到墙角,扒住一块微凸的砖体,脚尖踩住岩点,很快攀上了墙头。
沈确沉默地看着“仲虎”坐在墙头,与他挥手招呼,又看了看过路人被吸引来的目光,沉默地转过了身。
邢一苒没想到沈确竟会为了仪表临陈脱逃,“郎君!你不查案了吗?你可是大……”
“别嚷了。”沈确的脸冷得可以冻冰,他找到一块大石,重新走了回来,大石置于墙角,垫了垫,这才一脚踩石,一手学着邢一苒靠在墙上。
邢一苒先翻了进去,想伸手去拉沈确,沈确坐在墙上,看了她一眼,还是选择接受了。
他们翻进的小院相当荒凉,显然长时间无人居住,邢一苒把沈确带到井边,指了指下面,“徐府假山里有条密道,其中一个出口就是这里,线索我都收在密道里了,”她看向沈确,用眼神指向旁边的稻草,“郎君,要不我给你编条草绳下去?”
沈确没理会邢一苒,袍角一卷,亲自下了井。
邢一苒看沈确生疏的动作,还以为他会摔落,没想到沈确动作虽慢,却有惊无险地到达了井底。
“郎君既然会,刚才为何不干脆地翻进来?”邢一苒下了井,拍掉手上的灰,走到沈确前面带路。
沈确面色不虞,“外间人多,若让人知道大理寺少卿身形狼狈地爬墙,我以后还怎么去州衙?”
邢一苒有些想笑,她掏出火折子点亮,提醒沈确小心,不要踩到地上的脚印,顺便问起了陈四娘的案子。
沈确:“她承认在陈大酒中放了风茄,陈大丧命多半与此有关,佐官认为徐府的火也是她所纵,但她只能说出送肉的后门,不知徐府其他地方,我故意说错两处位置,她也一并认为是对的,可见纵火案与她无关,待彻查陈大之死,陈四娘若清白,自会将其无罪释放。”
邢一苒还是有些不放心,他们穿过小道,到达岔路口,刚想说些什么,手中的火折子却熄了。
世界宛如掉入黑洞,邢一苒想再次引燃火折子,却发现自己胸口似有暗光,她摸出来,发现是自己的金手指。
沈确对此没有一点反应。
透明的铅笔游动着极其微弱的光,光只有整只铅笔的五分之一,仔细看,还能发现它如沙漏一般,正在缓缓下降。
光又燃了起来,是沈确拿出了自己的火折子,他看向“仲虎”,有些奇怪“他”的动作,邢一苒拿着铅笔,突然冒出了个想法。
“郎君,此处甚黑,恐有危险,不如我牵着你。”不等沈确回应,她拿着铅笔挽住了沈确的胳膊,沈确眉心狠狠一折,想甩开“仲虎”,邢一苒却先放了手。
金手指为何会没反应?
邢一苒想起上次戳仲虎的经历,于是将手绕到了沈确身后,拿着铅笔怼向沈确露出皮肤的脖颈。沈确眸中不满更甚,瞪向“仲虎”,邢一苒却顺势把手搭到了沈确肩上,开始没话找话说,“郎君,我们关系挺好的吧。”
“是挺好的,好到你都敢以下犯上了。”
邢一苒装作没听懂,继续唠嗑,而沈确忍无可忍,用力将“仲虎”的手打了下来,火折子将他面庞映得轮廓分明,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而那双澄静的眼眸,总会让不设防的人,轻易溺于其中。
“目无尊礼,从即日起罚三月月例,站桩一时辰。”
邢一苒毫不在乎,大不了穿后她替仲虎取消这个处罚,她低头看向铅笔,偏白的肤色已到达第二个刻度,但距离第三个刻度还有一段距离。这些刻度到底代表了什么?是否刻度越高,魂穿的时间就越长?
她轻轻抿了抿嘴,决定试一试。
“郎君~”
郎君二字被“仲虎”喊得一波三折,沈确听了一阵恶寒,表情都不自然地扭曲了一瞬。邢一苒两手握住沈确的手,抓得死死的,“郎君我错了……”
沈确额角青筋直跳,“放手。”
邢一苒并未去看沈确神色,而是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铅笔,只见颜色缓慢上升,逐渐接近第三条刻度。
“郎君的脉搏怎如此混乱,莫不是刚才下井时磕到手了,让我仲虎来为郎君把把脉,恰好我最近研习了几本医书……”
沈确的脸黑如锅底,“我说放手。”
颜色即将到达第三条刻度。
“郎君的手如此修长,与我仲某人一点也不同,如果有长成这样的偏方……啊——疼死了……”
邢一苒被迫松了手,沈确拿着火折子疾步走到前方,和她远远地拉开了距离,语气十分愤怒,“扣一年月例,非我允许,不得离我三尺近。”
邢一苒看向手中的铅笔,颜色刚漫过第三条刻度,正当她以为大功告成时,笔身上却浮现了一列银色的字。
「宿主是否愿意现在出让身体」
什么意思?
邢一苒看着那列浮动的字,没有回答,而后铅笔闪烁几下,重新变回了透明,就连原本的颜色也消失了。
看着重置的铅笔,她突然有些后悔,快步追上沈确欲再试一次,第一或第二刻度都行,但沈确防备得厉害,邢一苒担心真的牵连到仲虎,于是主动与沈确保持了一米距离,并诚恳道歉。
沈确没给回应,邢一苒默默地在心里对仲虎说着对不起。
两人就这般无言地走到了木桶处,看到竹筒,沈确才明白“仲虎”消失的下摆究用作了何处。见沈确想嗅闻竹筒里的香油,邢一苒好心提醒被老鼠咬过了,沈确蓦地冻住,顿时闻也不是,放也不是。邢一苒主动给出台阶,开始说明猴妖Cosplay外衣和两个木桶,沈确也顺着台阶去检查两桶液体。
“似乎是某种膏药。”他晃着有黑色沉淀的木桶,闻到了一点药味。
邢一苒想起猴妖那黝黑的面皮,若是膏药,便能解释为何看起来既像面具又像人皮了。
邢一苒:“膏药易黏于皮肤,也容易被水清洗。猴妖若从密道进入徐宅放火,而后又通过密道逃脱,在这脱下猴妖外衣,并洗去脸上涂抹膏药,便能轻而易举混入人群,且枯井离州衙很近,州衙投毒也有地理优势。”
沈确赞同“仲虎”的想法,他提上两个桶,让邢一苒拿剩下的,现在得把证据送出去做更精细的检查,“哪边是徐宅?”
邢一苒指了方向,并说明两处出口均被堵的事情,但沈确还是决定亲自看过后再做决断。
拉杆无法动弹,沈确看着上方的出口,首次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你在此等候,守好线索,我去徐宅开门。”
“郎君,”邢一苒下意识想拉住沈确,但手抬到一半又放了下去,“你不会生气到把我留在这自生自灭吧。”
沈确冷脸依旧,但愿意与“仲虎”说话了,“不会,君子重诺,我说会来就一定会来,罚俸之事也一样。”
邢一苒表情耷拉了下来,对不起啊仲虎,等我换回原本的身体,身上的钱和以后的钱,一定都全数赔你。
沈确从枯井中爬出,在州衙借了匹马,又在限速的范围内先回宅邸,他叫上家丁六人,又命其带上长木棍等工具,与他一同前往徐府。
房门看沈确的架势,急忙通知了府中管家。
管家徐通此刻正站在假山里,他的手边有只鸟笼,笼里是只白鸽。有人匆匆来报沈郎君带着家伙上门,看样是来找茬,他听后毫不讶异,而是打开了笼子,将里面的白鸽放了出去。
“且将这鸟笼放回主君书房,”吩咐完,又见人远去后,徐通才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立石旁,扭动了立石下面的小石子,然后气定神闲地走出假山,前去迎接沈确。
面对沈确的质问,徐通一问三不知,就连面对仲虎的消失,他也表示疑惑,沈确不与他废话,直接走到了假山,按照“仲虎”说的方法,想要打开密道。
可那块立石竟纹丝不动,压根无法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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