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苏不知该如何应对眼下这种情况，他现在是路引符符主，若是带着别人一起，是否会有所影响？他朝四周看了看，路引符自从钻进他袍内后，就再也没出来过。他有些着急，忽地灵光一闪，将手中的豆沙包子递给萧九，又从置物囊中取出那云隐袍，他记得吴掌柜对他说过，这云隐袍不仅能隐形还能隐声。
“萧郎，劳烦等我片刻。”浮苏给自己披上云隐袍，身形立刻消失。
浮苏轻唤路引符：“路引，快些出来。”
路引符从袍下飞出，书曰：“何事？”
浮苏道：“我能带上萧郎吗？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就拒绝他。”
符书不如以往那样立刻回答，过了许久，慢吞吞书曰：“可。”
浮苏喜道：“那我能把你我之事，告诉萧郎吗？萧郎看不见你，若是瞧见我总是对着一片虚无说话，总归不太合适。”
符书上现出“一横”，再来是“左撇”和“一竖”。
就在浮苏以为这是一个“不”字的时候，“左撇”和“一竖”消失，换成了一“口”和一“竖钩”，是一个“可”字。
浮苏道：“你放心，萧郎只是一名长得颇为俊俏的低阶鬼修罢了，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的。他刚才还帮了我呢。”
符书不再多言。
浮苏解开云隐袍，指着虚空中的金色路引符，将自己与路引符之事简单地跟萧九说了一下，萧九听闻后，也不惊讶，他反倒更在意一些别的事物：“浮苏，我们现在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但我还没见过你的真容呢？你总不能一直戴着面具跟我说话吧？”
浮苏闻言，便当着他的面，缓缓摘下面具。
骷髅眼眶中的单颗赤瞳望向萧九，刚才在珍宝阁中感受的暖意再次匆匆划过。
萧九金瞳微微闪动，很快被他掩去，他将豆沙包子递给浮苏，道：“再不吃包子，就要凉了。”
浮苏咬下两口包子，但包子进入浮苏口中后，不待他咀嚼，便化作一片虚无，浮苏有些失落：“这具枯骨无法进食，看来我得赶紧帮那蝶妖完成夙愿，用他万年修为重塑肉身，便能吃东西了。”
萧九问道：“如何才算顺利帮他人完成夙愿？”
“今天是我上任的第一天，我也不清楚。”浮苏道，“路引，我们即刻前往沛国。沛国具体方位在何处？”
在看到路引符上的字后，浮苏取出一张瞬移符，对萧九说：“萧郎，你扶着我的胳膊，这样就可以同我一起传送到沛国。如此便能节省一张符箓了。”
萧九伸手搭在扶浮苏的手腕上，道：“好了。”
浮苏轻点两下瞬移符，一息后，二人现身沛国。
浮苏看着不远处高悬着“天波霍府”金匾的大门，门前挂着两面丧幡，一披着的狐绒白披风的青年立在门前。他记得蝶妖所救之人名为霍劭，是沛国将军，眼下这霍符明显正在办白事，他正欲问路引，却见霍府大门被打开，一身着缟素的老翁锁着眉，对少年道：“裴相，您别再来了，我家将军明日就出殡。”
青年恳求：“管家，您让我进去吧，我远远看一眼就走，行吗？”
“哎。”管家叹了口气，神色不忍，但坚决，“自从将军走后，您日日都来，但小姐说了，不让您进来。天寒地冻的，您快回去吧。”言罢，管家不待青年回答，便将门关上。
青年在门前站了许久后，转身一眼便看到了戴着面具的浮苏以及浮苏身旁的萧九，见到萧九的他，眼眸中浮有一丝震惊，但很快被隐去。他走向浮苏，作揖道：“裴琛，裴允之。拜见符主。”
一枚蓝蝶自裴允之额间飞出，停在他的手掌心。那蓝蝶，与先前在祖祠崖洞中现身的蝴蝶别无二致。
裴允之道：“我本身是蓝蝶妖，这是我在人界的化身。这具身体阳寿未尽，无法展露真身。”
浮苏问：“妖精怎么会有‘阳寿’一说？”
裴允之道：“说来话长，还请到寒舍一叙。”
一行人坐上裴允之的马车，进入沛国坊街。
浮苏透过纱窗向外瞧了几眼，街坊甚为繁华，人烟浩闹。没过一会儿，车便停在裴允之府邸的正门前。
门前分居两座石狮，怒目圆睁，极为威武。一十四五岁的仆役站在石狮中间，见到裴允之从车上下来，急步趋前，道：“裴大人，您回来了。”
裴允之淡然颔首，视线转向浮苏：“还请随我入内。”
仆役好奇地偷偷看着裴允之身旁的浮苏和萧九。光从打扮上来看，这两个人一个风姿绰约，宛若天神下凡，气宇轩昂；另一个则衣衫破烂，形如街头乞丐，落魄不堪。仆役心道：自家大人何时结交了这样的人？不过看裴大人对这两人的态度，似乎颇为敬重。
仆役年纪虽小，却很有眼色，心知不可多问多看，遂默默领着几人往府内走去。
待步入垂花门、穿过抄手游廊，一行人被领至一间雅厅。
仆役奉上茶点后，便退下了。
浮苏道：“裴允之。”
“符主唤我允之便好。”裴允之亲自为浮苏和萧九倒茶，随后落座。
“允之，方才听将军府的管家称你为裴相，你现如今是这沛国的丞相吗？”浮苏问。
“是。”裴允之抿了一口茶。
路引符从浮苏额间飞出，悬在裴允之面前，书曰：裴琛，将因果简单告知。
裴允之缓缓道：“我原先只是山间的一只寻常蝶妖，万年前为天枢星君所救，星君将我带回神界，我受其点拨，顺利化形。”
浮苏道：“妖界精怪大多通过体修增加实力，身形愈是壮硕，修炼之路便愈发顺畅。难怪你小小蝶身，竟有着万年修为，原来是受天枢星君教导所致。”
“蝶族形小，修行之路极为坎坷缓慢，寻常蝶妖需经历万年修炼，方得千年妖丹一枚。多亏了天枢星君，让我成为蝶族第一个修得万年妖丹的精怪。”有着万年妖丹的裴允之未有得色，继续淡淡道，“天枢星君每万年，需要下凡历大凶之劫，若历劫失败，则需受七日雷劫。”
萧九在听到“雷劫”二字时，眸光微动，道：“神界与仙界之人，有两种历劫方式：雷劫和火劫。不论哪种方式，历劫之时，都不能使用任何术法与之对抗。尤其是这雷劫，凶险异常，道心不坚或修为不精者，三道雷劫之下，即可灰飞烟灭。”
浮苏问：“竟然如此恐怖？”
“雷劫与火劫诚然凶险，然若成功渡劫，修为倍增，且历劫时间越长，境界越高。但若是渡劫不成，轻则修为尽失，重则形神俱散。”萧九道，“所以神界仙界之人多选择下凡历劫。若能在凡间成功渡劫，则可免去雷劫或火劫之苦。”
裴允之看着萧九，心下有些吃惊，他也是在神界待了万年，才知晓此事，这修士竟然了如指掌，再加上此人与符主交情匪浅，他不禁有些好奇对方的身份。
浮苏想了想，看向裴允之，问：“所以你为了让天枢星君顺利在凡间历劫，便跟着他一起下凡了？可是你为何是凡人身躯？”
“除人界外，仙、魔、神、妖、鬼五界有规定：禁止任何生灵干扰凡人命数，否则将会遭受天罚和反噬。”裴允之道，“所以我从昆仑墟的轮回之巅跳下，被消去了记忆，陪他一起渡劫。”
浮苏问：“此前在祖祠崖中，你提及想救之人是沛国将军——霍劭，此人便是天枢星君？”
裴允之道：“是的。可他寿元未尽便离世，这也意味着历凡劫失败。他离世之后，我恢复了蝶妖的记忆，就以万年修为，与路引符主交易，我想要他活。”裴允之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深深地看着浮苏。
浮苏头一遭做路引符主，并不知应该如何帮别人达成所求之愿，他转动红色眼球，望向路引符，那意思很明显：我该如何做？
路引符书曰：霍劭命格有异变，遂至早亡。你需回溯至过去，究其前尘往事，查其来龙去脉，扭转此人命盘归向正轨。
浮苏问：“如何回溯至过去？”
符书曰：寻一处静谧且无人干扰之地。
裴允之问道：“府上有一处梅园，内有一间小屋。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入梅园。此处是否可以？”
符书曰：可有卧榻？
路引符的这个问题让大家愣了一下，裴允之道：“有的。”
符书曰：“去梅园。”
在去往梅园的途中，浮苏好奇道：“允之，为何不见府上的仆役？”
“过两日便是岁旦，我让他们提前回家过年去了。无家可归之人便留在府中同我一起过年。”七转八绕后，深幽处有一扇竹门，裴允之推开竹扉，道，“这里便是梅园，请随我进来。”
此时路引符又从浮苏额间飞出，挡在裴允之的面前，书曰：裴琛，止步。
裴允之被拦了去路，也没有多问，只道：“那您二人自行进去吧，每日饭点，我会命人将饭食送到门口。”
浮苏却喊住了准备转身离开的裴允之，问道：“允之，天枢星君并非**凡胎，且道心坚韧，即便过不了凡劫，也能顺利自渡雷劫。你修行不易，以万年修行所得妖丹，仅换他在凡尘数年的寿元，是否值得？”
裴允之回眸，嘴角闪过一抹甘之如饴的笑，轻声道：“值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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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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