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渔犹如美人鱼般在水下灵活游动采珠,直至光线不足才上岸。她忙活了一天,腰间的竹篓被珠子装满,上岸换好衣服后去往官府还她欠下的珠子。
官府离村远,回去时天色已黑。猝不及防间,有双手捂住升渔的嘴把她往暗巷里拖,力气惊人的大。升渔用力推开压上来的人反倒惹恼了对方,一巴掌甩在她脸上,让她脑袋嗡嗡眼冒金星。
衣领口被拽开,冬夜的风灌进领口让升渔止不住的发抖,但升渔不愿做案板上的鱼肉,手在地上摸索间拿起石头往人头上砸。却不想刚抬手就听见一声响,男人倒在她身上,后又被人踢开。
焦明烛扔掉石头扶升渔起来,升渔拼命拢衣服同时道谢:“多谢救命之恩。”
焦明烛面无表情:“不必,举手之劳。”
这话让升渔多看他几眼,凭借月光依稀能看清对方的脸,即使因为常年采珠皮肤是棕色也能看出容貌俊朗,不禁感叹他果然是骨相好。
焦明烛的父母亲早亡,他一个人住在偏僻的村角落,不过升渔家倒是离他家不远,也在同一个方向,所以两人默不作声的一前一后走在路上。
焦明烛独来独往不爱说话,所以升渔并不敢和焦明烛有什么交集。不过现在焦明烛救了她,升渔觉得也不一定要完全没有交集,最起码要感谢人家的救命之恩。
升渔离家还有几步远,林有文就冲过来担心她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升渔只犹豫一下,上前拉住焦明烛,对林有文说:“娘,我当时被石缝卡住脚,是焦大哥救了我。”
林有文责怪升渔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后上前再三请焦明烛去屋里吃顿晚饭再走。升渔对上焦明烛的眼睛,扬起笑容也让他吃了饭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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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明烛平日的饭菜都是随便几个馍馍对付的,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这样的饭菜,所以他说:“谢谢林婶,菜很好吃。”
这句夸奖哄得林有文眼睛都眯起:“嗐,我的手艺也就这样了,没渔儿做得好,下次有机会可以来尝尝。”升渔也不会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吝啬,也说下次有机会可以来尝尝。
焦明烛回家时,先前升渔家明亮温馨的灯光和现在昏暗冰冷的屋子形成对比。脑海里升渔明媚的笑脸让他有一瞬间的犹豫,或许不一定要她死。
上辈子正是因为采珠能力极好的升渔死在了禁地驭海,才会让之后勇闯驭海采到玉珠的焦明烛凭借过人胆识被贵人看中,离了这偏远的采珠村。
这一世不知为何升渔进了驭海却没死,焦明烛跟在升渔后面一个多月也没发现她也有重生的痕迹,但她总归是个变数。况且升渔是他的竞争对手,那颗玉珠也就他们二人有能力采到。
冷涩的水入喉,焦明烛压下心中的纠结。
第二日,焦明烛在岸上休息,升渔冷不丁从一旁冒出来,手里拿着一颗上好的二等珠,笑容明媚:“救命之恩岂是一顿饭可以报答的?这才是谢礼。”
焦明烛没有接,只是说:“你不是还欠官府珠子吗?还有多余的给我?”
升渔将珠子塞进他腰间的竹篓里,语气轻松:“我今日多下了百尺,采了好几颗好珠子,所以看情况应该会有多余的。”
焦明烛皱眉:“冬季风浪大,你怎么还敢多下百尺?”
升渔无所谓的耸肩:“风浪越大,珠子越好。”
没等焦明烛回应,升渔被她娘招呼过去吃午饭,留焦明烛在原地,神情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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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数人停留在原地找寻不愿再往下,偏升渔鼓足劲往下游,直到礁石上的蚌贝肉眼可见的多起来。升渔熟练的撬壳取珠,一心只想着能将下月的赋税也提前采完,不然十二月的海水冰冷彻骨,如果再下雪那日子可不好过。
焦明烛刚上岸就听见不远处吵吵嚷嚷的,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却听见是升渔迟迟没有上岸,他顿感腰间的竹篓似有千斤重。
升渔今日笑着给他的珠子还在竹篓里。
焦明烛想,本就欠她的,还了这次之后再杀吧。
先前一波下水找人的采珠民们也都摇着头上岸,林有文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砸,正哭着就看见焦明烛入水,之后又是好几个人下水。
焦明烛下水深百尺,四处张望却只见被撬壳的蚌贝,皱眉不解升渔人去了哪里。有人拍他的背,焦明烛回头看见还在笑的升渔,顿时心里升起一股子火,这人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升渔明白焦明烛为什么生气,想解释她水性好不会有事,结果一上岸就被林有文扯着耳朵骂,只能眼睁睁看焦明烛走远。
来回说的无非就那些,说她一月前刚闯了驭海死里逃生,还因为闯禁地得了官府十二颗二等珠的惩戒,现在刚刚养好身体就开始胡乱来,都是升渔左耳进右耳出的话。
晚上,升渔带着食盒去焦明烛家,但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开门,见焦明烛熄了灯是铁了心不想理她,升渔也不再自讨没趣,心里嘀咕着焦明烛是没福气吃她做的饭菜,气呼呼地走了。
焦明烛见升渔离开才缓口气。他对升渔是有愧的,毕竟升渔是他第一个杀的人,上辈子害死她后的一段时间里夜夜做梦不得寐。而这次他重生回来得知她竟然能活下来,他分不清是担忧多还是喜悦多。
一如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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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中旬,下起了大雪。
官府才不会管下不下雪,征税的官兵一家一户的扫过来。升渔细数珍珠,但等官兵来才知道珠税又重了,还需要再交一颗一等珠。
大雪过后一连几日阴雨天,天色昏暗水下不好视物。这种情况下,官府越逼迫越采不到珠子,偏今年雨雪来的早,下水的好几个都没了踪迹,有几户人家挂起了白幡。
夜里,升渔敲响了焦明烛家的院门。焦明烛还没张口问有什么事,就见升渔两指间的珍珠。
烛火之下,莹白的珍珠似是在散发浅淡柔和的光。
升渔抢先开口:“焦大哥的珠税够交吗?”这很明显是要把这一等珠给焦明烛。
无功不受禄,焦明烛摇头,可心里的愧疚再次冒出枝芽,被他强行折断。同时再次清晰认识到升渔的采珠能力卓越。
升渔没有意外,她知道焦明烛不是那种强撑面子的人,所以又将珠子收好。
升渔将地上的食盒打开端出一碗贻贝汤,“之前说好要让你尝尝的。”升渔面上满是期待,可焦明烛脸上不太好看,想来又是要拒绝。
升渔忙开口:“焦大哥总不能不让我兑现承诺吧?只是尝尝我做的汤,这点谢意焦大哥还是能收下的。”说着就将汤又端近些。
升渔的眸子在夜里也很亮,焦明烛不好再拒绝。接过碗浅尝,却发现意外的好喝,随后趁热一口喝光。
升渔光看表情就知道焦明烛很满意这汤,她对自己的厨艺可是很有信心的,见焦明烛一口喝光也有点小骄傲,“我就说很好喝吧。”升渔的笑脸在昏黄烛火下更添几分暖意。
“是,很好喝。”
焦明烛现在对升渔不知为何狠不下心,明明上辈子都杀那么多人了。
或许是因为这笑容吗?
还是本就埋藏的歉意?
目送升渔走远,焦明烛再次暗暗下决心,大不了以后多给她烧纸钱。
实在不行,那就下辈子给她当牛做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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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升渔和其他人找了一圈都没见张珠儿的踪迹,几番询问之下才从张珠儿的好友王美珍嘴里知道她是在南区下水采的珠。
大家都知道她是因为珠税才去的,可南区水域广而深,礁石嶙峋,风浪极大,也就只有夏季能下水采珠,其他时候大家都是默契的不去。
张珠儿的爹哭着往南区跑,被大家伙眼疾手快的拦住,他狂扇巴掌不停责怪自己。
一个大男人哭得这般凄惨,升渔有些不忍,她有之前下禁地驭海惊险的记忆,再加上大雪天她也不敢轻易下水。
王美珍拉扯升渔的手:“姐姐,求你救救珠儿吧。”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娘一把扯过去捂住嘴,她娘一脸歉意的去看升渔。
可这话让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升渔身上,升渔是他们当中水性最好能力最强的。大家没有明说,可升渔明白大家的眼神,只是没想到焦明烛会上前拉她到身后,说:“林婶也就升渔一个孩子。”
升渔对焦明烛的偏袒有些惊奇,随后又是感激,更加觉得他是个好人。
焦明烛的话让大家回过神来,也都明白没有强硬让升渔去救人的道理,不少人开始安慰张珠儿她爹,也有些人继续下水采珠,大家好像都默认了张珠儿回不来。
大家的闭口不谈让升渔有些难过,她思虑再三后迅速跑去南区,将惊呼声甩在身后。
一入水,升渔忍不住浑身打颤,南区的水比平时的要冷上好几个度,可见度也低了不少,但她很快就看见胡乱挥动四肢的人。
升渔奋力往前游,偏此时有浪袭来,将她裹挟着往后推,整个人不敌浪的力道,被冲的迷失了方向,似乎额头还擦到了礁石。等眼前的景象又清晰,已经看不见张珠儿,升渔只好再往前游。
焦明烛实在不明白升渔为什么要铤而走险一趟,在他眼里这和送死没两样。
……虽然他挺想升渔死的。
等待将时间拉长,安静沉重的氛围很快被人打破:“快看!是升渔姐!”
不少人反应过来,连忙下水帮忙把张珠儿带上岸,升渔也力竭倒下,面色苍白。
升渔死了,李郎中亲口说的。
这个消息砸得焦明烛晕头转向。
怎么就死了?能从禁地驭海里活着出来却死在南区海域?
不,她死的好,她死了就没人和他抢玉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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