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雨一下就是一整个月,湖面的河水溢了出来,淹没了屋檐,就连路面都看不清是怎么样的。
枕清来来往往地穿梭在河东内,上下左右的方位都看了个遍,就连地形都已看得明白,最后还是去了有李檄与陈琅在的代州。
她们的马车刚踏进城门内,就被得知到消息的陈琅拉着去了他那里。
她在陈琅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身后没有一点脚步声,枕清回头看向落在后边的齐离弦与小顺子,不经放缓了步子,陈琅也有意般放慢了步子,只为了能跟枕清并肩。
枕清的心思细腻,自然察觉到这样的不同,不过她没有多说什么,该说的话在上一次都已经说过了,陈琅看她的心思也坦荡清明,这才叫枕清留意到这代州的不一样。
代州城内或许是因为打仗的关系,格外的安静,就连百姓说话都是极为小声,怕惊扰了什么,枕清只是微微一扫,目光所及下,大多都为老妇孩童,没有郎君的身影。
枕清不着痕迹地敛回目光,也跟着她们一般,静悄悄地,没有开口说出任何一句话。
直到走进陈琅所带她回去的府门内,她才听到陈琅说话的声音。而这一路上,她的思绪早已放空游离,并没有专注听陈琅说什么,等她还想仔细听去,陈琅便已经说好了。
枕清欲要再问,却见河东节度使李檄走了过来,他先是看向枕清和她身后的两人,这才徐徐转向陈琅。
她好像听到了陈琅方才在说什么了。
陈琅说这是河东节度使李檄的地方。
这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过自己想要去找李檄,但是陈琅就是带着她过来,好像是知道她下一步的动作,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甚至有时候并不需要眼神。
陈琅于她,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李檄朝他们三人颔首,他微微笑着问向陈琅道:“这三位是?”
陈琅言简意赅:“我的好友。”
李檄意外挑眉:“雷州的那位?”
陈琅爽朗道:“是啊。”
李檄早就在陈琅这边听过这号人物,不过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如今一见,果真觉得这位小娘子气度神态皆是不凡,不像是雷州那般小门小户能出来的人。
甚至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就好像之前见过。
在李檄观察枕清的时候,枕清也在留意李檄的神态,李檄的面容相较于小时候所见,未发生很多的变化,枕清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
他的五官生得端正,周身的气度虽说裹挟着温和,却也有不可置疑的威严,特别是那双看似平和,却又极为犀利的目光。
片刻后,枕清就得出李檄并没有认出自己。
如果按照陈琅好友的方式相认,说出来的事情并没有可信度,甚至还会好好甄别一番这些事情的可靠性,所以要让李檄完全地相信自己,只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表明自己是商震的徒弟。
虽说商震并不厉害,但是商震手底下的人,确实各个吹捧忠诚于他。
大概是师父这人真的挺好,有什么话当场就说,对朋友兄弟也够义气,只要用人不疑,所以大家都愿意跟随着商震,不过大家对他似乎也没那么好,不然也不会把师傅一个人仍在雷州城内,遇到事情,倒也应该同担。
不过上一辈的事情,枕清也未完全知其全貌,现下想得有些多了。
还没待李檄转向她打招呼,枕清率先扬了扬手,笑道:“李伯父,你还记得我么?”
伯父?
还是在雷州待过的人。
李檄不免顿了顿。他左思右想,除了商震的那两位小徒弟,李檄倒也没想到旁人。
可是商震的小徒弟不是死在了长安城内,这时候怎么会出现到这里?不过以商震和禹王对她的喜爱程度,或许真的不忍她送死。
“沿溪?”李檄试探地喊着,不免看了又看,好似真的能找出一些相似,不过少女比儿时更为纤瘦,已经长成了明朗绝艳的女娘了,一瞬间竟也叫他恍惚了去,不禁一时哑然。
看来还没忘。
枕清颔首道:“是我,至于长安的那些事情,之后再说,我今天也不是来找伯父叙旧的,而是我有事与伯父相商。”
听到最后几个字,李檄赶忙邀着人进来,屏退了旁人,唯独留下了枕清带来的人,当然陈琅也没有被轰走,他漫不经心地看着这几人,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他只是一个商人,自然不懂这些打打杀杀的兵法。
就是不知道枕清这个小脑瓜子怎么会了解得这么多,既会做生意,又对朝局了如指掌,甚至还会用兵打仗。
陈琅随意说道:“你们都厉害,我就随便听听不必管我,尽量把安南人杀干净,争取大获全胜!那就是天下最厉害的人了。”
枕清听到这句话,看了他一眼,勾唇道:“看来你真是不懂打仗,并不是把敌人打跑打退了才是最厉害的,而是你不动用自己的一兵一卒,便能使对手心甘情愿地认输,此战没有伤及百姓,没有人送命,没有生灵涂炭,这才叫上等兵法,上等的谋术。”
陈琅听着,当即觉得挺对,眼巴巴又笑问:“那你可以吗?”
枕清摇头:“我还没有到那样的境界。这样的方法,是为攻心,如果心中不稳,觉得会败,那么自然而然就输了,可是,阿之奎是即使知道会败,他也要继续的人,这招对他不管用。”
这话说得没错,对于阿之奎这样的人的确是不管用,李檄谈及这个话题,想到那三万士兵,面如土灰。
李檄哀叹道:“听说他们打算要自立一个都,迁到晋州。”
枕清闻言,微微蹙眉,她断定道:“不至于,李伯父也不必懊恼,这次虽然败了,不是李伯父不行,更不是阿之奎那边的兵力强盛,只是这天气着实的诡异得厉害,李伯父的兵力被洪水所淹没,并非作战不力所造成的失败,大启定然不会怪罪于你。
“现如今对于阿之奎他们并没有什么损失,如果因此而轻率迁都,我们可以说他们这是向我们示弱,还会引起洛水、汉水流域的民众惶惧不安。”
听完,李檄的眼神微微泛起光彩,突然觉得年轻人的脑子果然是好使,好似原本看不到头的事情,一下子得到了解困的法子。
引起恐慌,那么就没有信心,这也就是回到了方才枕清所说的攻心。
在这几日里,李檄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枕清不知道李檄了解多少,她还是稍微解释了一下:“阿之奎身旁多了两个人,其中的周犹是个谋士,而他身边的张宣晟,是前朝皇帝的孙子,太子的儿子。”
此话一出,不单单是李檄一人面色大变,小顺子也是望了望枕清,这件事太过严重,甚至叫人有些心虚,仿若知道了被灭口的惊天秘密。
而这里面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独独小顺子一个人在其中变得如坐针毡。他并不属于这个地方,可是他还是坐了进去,穿着一件不属于他的瑰丽华服,就好像是套了一个皮子,内里还是烂透的模样。
有些可笑,也有些茫然。
他不禁把头垂得更低,也想不明白枕清为何会叫她进来,且不避讳他。
且枕清知道的秘密,好像比他更多些,他想要展示保留的东西来利用旁人,就变得更加可笑滑稽。
相对于李檄和小顺子,齐离弦与陈琅的表现就和平了许多,好似知道了一般。
齐离弦知道,枕清并不意外,只是对于陈琅,她觉得奇怪,她还是没有忘记陈琅对她所说的青灯古佛,终老一生。
看这样子,也像是死得很早的模样。
这小子,居然敢诓骗她。
陈琅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太过平淡,他看向枕清威胁地目光不禁变得紧张,就好像是一个个谎言被揭穿,令他心尖一颤,随后鼓足勇气朝她灿然一笑。
好在枕清在他身上停留的目光不久。
当下的枕清没有心思去管陈琅究竟发生了什么,听到李檄发出的疑惑,继续接着方才的话题道:“张宣晟曾在禹王府当过门客,我也是在那时候发现了他的身份,李伯父倒也不必担忧,张宣晟与阿之奎虽然结为盟友,实际上是外表亲近而内里疏忌。他们如今得意,吐蕃和突厥必不高兴。
“据此,可以派人谕示突厥可汗抑或是吐蕃人,使令他从背后牵制阿之奎,这样,廉州之围就自然解除了。”
说了这么多,竟然是为了解救廉州的困境。
这话倒也没说错,他吃了三万的亏,而云流将军也吃了亏,都是在这个廉州城内。
“那就按照你说得办。”李檄即刻就想采纳枕清的建议,只不过他们都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突厥那边的距离太远,廉州城粮草不足,而吐蕃,却未必……会帮。
枕清察觉到一阵头晕,她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脑袋,看向李檄道:“怕是来不及了,我忘记了还有一个人。”
李檄突然在心中升起一小簇不好的感觉,他唇瓣颤动,小声问:“谁?”
枕清带着恨意,吐出三字:“李酌赋。”
这件事究竟该如何做,云流怕是不知道李酌赋是否有与阿之奎有过交集。不过云流大将军不至于那般蠢笨,真的信了那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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