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州城内,现在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小心,安南人就攻了进来。
这都过去了好一月有余,云流正在垂首看着东西,突然听到有人来报,说是阿之奎打算攻下廉州城内。
只要廉州城一过,便可大军力压北上,廉州城不可破,不然大道存亡危矣!
云流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去往城墙上。
阿之奎的军队拿了梯子并排摆放,形成了一个斜坡宽大斜面,这是云梯。云流当即就知道阿之奎的动作,云梯并不好解决。
李酌赋面露焦急,看着定思不动的云流,高声道:“他们已经攻上来了,云大将军何不拿滚木礌石对付他们,或者让守城的弓箭手出来射杀他们?”
云流行军作战多年,一些简单的行军作战怎会不明白,他们这些人如今搭上了云梯,便可以在梯子上随意移动,即使落下滚木礌石抑或是其他厚重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因为梯子组成足够大的斜面时,而城墙上的通道狭窄,站不下那么多人,那么也就造就了对方在数量上的局部优势。
倘若是他们知道城墙哪里薄,专门集中进攻城墙最薄弱的地方,城墙上站不下那么多人,自然也就到了不攻就破了的地步。
而且城下弩手弓手会持续射击,压的守城弓箭手不敢探身射箭,降低守城命中率。城里需要组织敢死队冲出来,砍翻城下驽手顺手捣毁云梯。
可当下没人敢,他们也需要保存体力。
云流随意瞟了一眼什么都不懂的李酌赋,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他阿爷将他收过来,掠过他的目光,当即朝后边的手下道:“起锅烧油,烧金汁!”
手下人听令,当即准备了动作。
李酌赋被所有人忽视,他倒也不着急,看着所有人都走了下去,他漫不经心地勾唇笑笑,眼底闪过狠意,又隐藏得极好,朝身旁的人微微一笑。
在代州城听到消息的李檄登时站起身,就像率领军队朝云流那边走去,枕清见李檄这般匆忙的动作,当即挡住了他的步子。
他们几人是怎么跟着商震如何打下这大启的江山,不免令她怀疑。
枕清示意陈琅去关上外边的大门,他倒是没有迈开步子,非常自如地使唤小顺子去,小顺子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去了。
去了之后也没过来听他们所讲的东西。
枕清也没在意,开口道:“李伯父何必如此着急,你现在去了也于事无补,倒不如相信云流将军可以对付他们。守城最厉害的不是滚木和雷石,更不是弓箭,而是金汁。
“他们要围城强攻,守城者直接在城墙上起锅烧油,烧金汁,此计虽是狠毒,但也最为实用。”
陈琅倒是不懂了,他疑惑道:“此招为何狠毒?金汁又是何物?”
枕清见李檄没了动作,这才向陈琅解释道:“烧油,便是火油罐,主要是烧木制攻城梯子等器械,金汁就是大粪,浇上就是臭气熏天,痛苦难挨,之后大概率会感染,最后只能落到一个死的下场,是最狠毒最实用的守城方式,所以攻城不可能直接只靠云梯强爬的,阿之奎到底想要做什么?”
别说枕清一下子没想明白,就连在此地的云流也没看明白。
他站在城墙之上看着那些痛苦的人,不禁开始深思,这样大的云梯极难搬运,也需要考虑能沉重多少人。倘若是好搬运代表它轻,木头细,能站上去的人很有限,再考虑防守方可以高空滚石石头一砸就断那它就没用了,而能扛住这些代表它难以搬运,把它搭上城墙都是个问题,所以还是独立的梯子比较实用,好搬运,断了只影响几个人,还能立马拿新的替上。
这些梯子看起来就比较好搬运,阿之奎并不会想不到这些,不然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把他们逼到这般境地。
心中的那团疑惑越发浓重,直到作战到一天一夜后,所有人都已精疲力竭,才敢稍稍喘息一会。
阿之奎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番场面,不免笑了一下,看向身旁的张宣晟,两人都在夜晚的明月下相视,一个戏谑,一个平静。
“真是一场好戏,倘若他们过几日知道这些所谓攻城的人只是我俘虏来,诱骗让他们回家的三万士兵,脸上的表情应当是如何模样,想必有趣得很。”阿之奎畅怀笑道,“不是我放过他们,是他们的云流将军没让他们回家啊。”
张宣晟听到这句话,没想到他的心思居然如此叫人发颤,仿若是一头冰水浇灌下来,这才发觉,其实阿之奎此人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坏,也更为放浪,甚至对待敌人非常不择手段,那样的手段和能力,更是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不知道跟这样的一个恶人合作,究竟是对是错。
但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当夜,枕清也并未入睡,她左思右想,突然脑海中升起来一股不可置信的情绪,她恍恍惚惚望向廉州城的方向,突然觉得自己遍体生寒。
陈琅见枕清屋内还亮着灯光,他看到枕清坐在窗边,手撑着脑袋,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他漫不经心地穿过长廊,脚底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像是发光的月亮。
枕清听到水声,缓缓抬起脑袋看向陈琅,眼皮撩起,只见陈琅微微挑起眉眼,一副清贵模样的少年郎,甚至还有几许得意和高傲。
不知道怎么染上了长安那种风气。
“你怎么会来这里?”枕清问。
陈琅坐在枕清身前的窗棂台上,一条腿略高,另一条腿耷拉在下方,脚尖轻抵地面,脑袋稍稍侧着,整个人看着极其慵懒随性,浑身透着一股贵公子的气息。他散漫道:“看到你这里的灯还亮着,知道你没有睡,所以就过来了。你不困吗?”
正忧思着呢,当然不困,她瞧了一眼陈琅,打了个哈欠没讲话。
反正现在枕家的事情在心中也已经水落石出了,只不过还是得要回长安为枕家证明才行,可是一旦要为枕家证明,那么势必要说这件事是先皇的错。禹王又极其敬重这位先皇,甚至常常回到先皇的陵墓前悄悄地喊阿兄。
这件事或许会很难,不过,倘若是禹王,倒也不是那么地难办。
枕清听到陈琅哼了曲子,她道:“你在瞎唱什么?这么悲伤的曲调。”
陈琅随意道:“就是心里不舒服,随便唱唱。”
“我心里也不痛快。”枕清转身去屋内拿了两壶桃花酿,“吃酒。”
陈琅勾唇,一饮而尽道:“你啊,就是太聪明了,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话的深意可就多了,枕清不知道他所说是何意,可能是随意提及,她也没太在意,道:“多谢你夸我聪明,与其当傻子被蒙在鼓里,那我更宁愿做痛苦的清醒者。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愚笨,我喜欢聪明的。”
陈琅那双深情的桃花眼望着她道:“那你觉得我聪明吗?”
“聪明。”枕清见陈琅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她也跟着笑,“但我不喜欢你。”
说完,枕清关上了窗棂,隔绝了两人的距离。
陈琅失神垂首,唇瓣弯起无奈,他稍稍抬首,望着一旁走过来李檄,眼睛无措地眨了眨,先一步离开了。
李檄不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究竟是怎么样的,如果让陈琅娶了枕清,他倒是乐成其见,只不过,只怕是郎有情,妾无意。
阿之奎的消息放了出来,满朝上下皆是震惊,想要说点什么,却又碍着太后殿下的面子,闭口不言,只是说这些日子的河东局势颇为微妙,而朝堂的心思也逐渐朝河东道偏离。
云流得报,听到那些消息,原本所有的猜测和疑惑,都已经明了,这是阿之奎故意泄露消息,让他痛心疾首。
所有的征讨、鄙夷、怀疑、辱骂,充斥在脑海中,云流多日来强撑的身体终究是倒下了,强撑最后一口力气,下令退回慈州。
哭得死去活来的人不只有云流,还有李檄,李檄在第二天就要讨伐阿之奎,为那三万将士报仇。枕清当即劝谏,请李檄先等江诉过来,一切以大局为重。可李檄已经被阿之奎搅乱了思绪,一心只以结义兄弟为重,不听劝谏。
谁知祸不单行,李檄的大军还没出发,云流又被部将杀了,割下首级送到阿之奎去了。
这一下,李檄更不听劝谏了,下令不许再谏。
春季已过,正值盛夏,暑热难当,李檄攻不下,阿之奎占据河东道五座城池,又不出战,李檄就下令把营地移到山林茂盛、靠近溪涧的地方,想等夏天过去再用兵。
其实,李檄的决策正如阿之奎预计的一样,河东军的灾难不远了。
陈琅就提请李檄把移营情况画成图本,送去向枕清征求意见。
谁知李檄却说,“我也懂得兵法,何必又去问枕清呢?况且她只是一位女娘,你当真觉得我比不过她吗?”
陈琅明白李檄已经下定决心,甚至也不愿意去相信枕清,不仅仅是因为女子的身份。
他不再三苦劝,独自命人画成图本去问待在代州城内的枕清。
枕清看完图本,当即拍案而起,连日来手无利刃,无兵可用,她头疼道:“是谁让李檄这样扎寨?这个人该杀!”
陈琅说明是李檄自己,枕清顿觉无奈,叹道:“河东道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沦陷,已连失多城,或许不出数日便能直逼雁门关!”
就在李檄移营开始时,阿之奎得报,不禁大喜,当即派人去向张宣晟告知,指日可以打败李檄,请张宣晟身旁的周犹派大军接应。
河东军移营完毕,只顾在荫凉之处休息,军心自然已经懈怠。
这时,阿之奎调兵遣将,在一天夜里,施用火攻之计,火烧河东军营寨。河东军没有防备,营寨又在树林之中,四处起火,顷刻之间就成了一片火海。
安南军趁机东冲西杀,河东军早已乱了,哪还有还手之力。
李檄得到手下拼死保护,又到定襄,被施祝与枕清一次次救授,才算脱出重围,侥幸不死。这一仗,十多万河东军几乎全军覆没。
李檄又伤心又惭愧,终于一病不起,自觉无颜,最后死在赤塘关。
河东数十州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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