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他才松开她,和她道歉:“抱歉,情况紧急,唐突了公主。”
“又有人?”
“嗯。”苏昀柏吹灭了烛火,“没事了,睡吧。”
月明竹的心跳如雷鼓,此时根本平静不下来。
什么登徒子!
怎么突然就就就就就靠得这么近了。
她蒙上被子,不愿看他。
不过他装就让他装吧,至少比自己预料的处境好得多,还能在三年后回家。
还能在三年后回去再见温忱玉。
这样想着,她突然觉得这个七公子也没那么讨厌了,放松地睡熟了。
苏昀柏躺在地铺上,等到床上的公主完全睡熟,他才安心睡去。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和你说实话。
卷入我的事情对你没有好处。况且,你也不会愿意淌我的浑水。所以,我在你眼里是怎样不重要,只要你这辈子平安就好。
-
月国。
“听闻那七公子花天酒地无所建树,文不精武不擅,整日只知流连烟花巷,臣以为实非公主良配。惠宁公主是主上最疼爱的公主,也是我们月国唯一的嫡公主,本该择我大月国最优秀的适婚男儿与其相配。现下和亲确是无奈之举,但也至少该选一位与我们公主德行相配的公子。”温忱玉跪在殿外雪阶上,“墨国适婚公子绝不止那七公子一人,偏偏选中他,置公主于何地,又置主上于何地。”
“放肆!温太傅,你从未在孤面前如此不知分寸过!她是你的学生,她难道就不是孤的女儿吗?”这是月帝第一次见到温忱玉如此感情用事,他向来孤洁自傲,不参与任何党派纷争,朝堂上也总是插话最少的那个,“你以为孤不疼望舒吗?她是昭容留给孤唯一的孩子!如果有选择的权利,孤定不会让她只身前往异国和亲。她是大月国的公主,这就是她的使命。”
“臣求主上修书与墨帝换婚——”温忱玉一句一叩首,举换婚书齐眉间血痕,风雪缀黑发,“臣求主上修书与墨帝换婚——”
月帝拂袖转身进殿,闭上门,不再理会温忱玉。
一夜雪重霜寒,温忱玉跪到身子僵冷薄红,终于跪到受不住,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月帝不忍,派人将温太傅接至偏殿休息。
而在温忱玉高烧昏迷的次日晨,同一场雪里,月明竹一身朱红婚服,在往日父王用来保护她的亲卫的挟持下,被押入了喜轿。
那场漫天大雪里,一顶红轿子、浩浩荡荡的接亲兵马,热热闹闹的奏乐,送走了大月国的惠宁公主,也送走了太傅的……学生月明竹。
待三日后他病愈初醒,却只能得到二人已经完婚的消息。
他甚至,来不及和她道一句别。
她对自己最后的记忆,只能停留在他那几句违心话上。
明明说好她出嫁的那日他一定去送的,但他食言了。
望舒,希望你不要怪老师。
-
“公主,醒了吗?”木樨轻叩房门,“墨后差人来唤您进宫请安。”
“惠宁公主如今已经嫁入七公子府,出嫁从夫,即使是月国带来的婢女,也合该随着七公子府其他的下人统一称惠宁公主为七夫人。”一旁的嬷嬷教训道,“不知规矩的东西。”
“你——”木樨脾气暴,短匕已经抵到了那嬷嬷脖颈边,微微泛着银光,“少在那这规矩那规矩的,我们公主自小哪受过这种委屈。我不是你们墨国人,不认你们什么七公子,我只效忠我家公主。”
“你……你反了天了你!”嬷嬷压根不敢动,“一个女婢也耍上刀了,快给我放下——一个下人,我教训两句还教训不得了,以后不得在府上翻了天!”
在木樨回答之前,月明竹打开了门,把她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木樨,把刀收起来。”
她已经发话了,木樨只好乖乖地把匕首收起来,松开了那嬷嬷的领子。
“木樨性子直,若有冲撞嬷嬷之处,明竹代她向嬷嬷赔罪。”月明竹拔下发髻上的一枝玫瑰红玉簪,放在那嬷嬷手心,“还需劳请嬷嬷带路,明竹还得进宫给婆母请安呢。”
那嬷嬷见财眼开,笑得见牙不见眼,自然也不计较刚刚木樨拿匕首威胁她的事情了。
“惠宁公主……不对,七夫人果真如传言那般秀外慧中,太善解人意了。”她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喜悦,“奴婢这就带七夫人进宫请安。”
“等等。”正当月明竹准备跟着那嬷嬷上马车进宫时,苏昀柏也出了府门,“周嬷嬷,我七公子府日后不讲那些俗规,惠宁公主远嫁而来,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伤了两国的和气。往后在我七公子府,除去木樨外的其他人,若愿意称我夫人为公主的,也可继续唤她公主。”
“七公子,这不合礼数。”
“我的府上,我说了算。”苏昀柏偏头看了月明竹一眼,又匆匆心虚地避开,“她先是她自己,再才是我的夫人。如果她愿意一辈子做她自己、一辈子做公主的话,我愿意陪。”
这算什么?
盟友的福利?
月明竹不解地看着苏昀柏。
不过还以为他会说什么只有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才配他府上夫人的称谓呢,毕竟昨晚眼前人言之凿凿他们互不喜欢,这是一场强迫的、短短三年就会结束的契约婚姻。
而且就他七公子在外的花名,那些个醉春楼、花莺楼什么的地儿住着的温香软玉才是他的心上人,才应该被娶回来做他的夫人。
毕竟情到浓时,“我要娶你”这种山盟海誓不知许下多少。
不过这都和她月明竹没关系,她只需要替他维护好七公子府在外的体面,当好盟友,三年后拿到和离书,就能回家了。
至于他的爱情,她月明竹手没那么长。
想到这,月明竹没搭他的话,朝木樨招了招手,牵着木樨的手上了轿子。
而后一双玉手轻撩纱帘,出声道:“嬷嬷,时间不早了,母后应等急了。我们启程进宫吧。”
“哎。”周嬷嬷赶紧应声跑过来,带路领着他们进宫。
苏昀柏立身目送车马消失在转弯处,才转身回来。
这一世他算是彻底阻止了替嫁换新娘这件事的发生,那也就杜绝了这个消息传入墨后耳中的可能。所以上一世的雪中跪罚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但苏昀柏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在后院的树上绑上一只纸鸢。
他的暗卫看见纸鸢,火速解开上面密语,还以为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任务待他们去做,结果发现居然只是让他们,盯着公主在皇后宫中的安危,实时报告。
这惠宁公主给我们主子灌了什么**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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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你要是不高兴,我马上把这群轿夫一刀结果了,带您逃婚。”木樨越想越气,“凭什么为了月国就要把您嫁给这个臭名昭著的七公子啊,要不是那些酒囊饭袋守不住城池,何须牺牲您。”
“够了,木樨。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我是月国的公主,食月国民众供奉的米粟,受月国民众的尊重,我就该为了他们的安宁和这个亲。我是自愿的。”月明竹把书卷成筒,敲了敲她的头,“以后别再讲这些话了,既来之则安之。而且,昨天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那些皇族男人享受的好处又比公主您少吗?他们该上阵杀敌的时候怎么一个个躲那么远,要不是他们没能力,哪需要牺牲您。”木樨撇着嘴,“公主和温太傅天作之合,要不是他们……”
月明竹伸手捂住她的嘴。
“好了。老师对我没那些意思,以后别再讲这些话了。”她神色有黯然,“出嫁前,我问过了,他说了,他对我……只有师生之情,别无他念。是我单相思。”
陷入回忆,月明竹不免有些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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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你该长大了。”
“学生知道和亲是我的使命,也没打算抗旨,我只是想要一句话,想要一个答案,老师都不愿意给我吗?”月明竹眼眶红红的,眼睛被泪沁得水汪汪的,但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涌出来,就这样盯着温忱玉。
“臣对公主,绝无半分私情。”温忱玉割断月明竹捉住他的衣袖一角,“臣只是公主的太傅,公主只是臣的学生。”
“你撒谎。”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臣只有这个答案。”温忱玉作揖躬腰,不敢抬头看她。
“可是你教我读书识字,教我为人处世,教我礼仪规矩,教我琴棋书画……”月明竹的声音开始颤抖,“你抬头啊!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这些,只是作为公主的太傅必须传授的课程。”温忱玉抬起头来,望向她那双水盈盈的眼睛。只一秒,就仿佛被灼烧,匆匆错开视线。
月明竹性子好强,课业比她皇兄皇弟都要学得更好,鲜少有落泪的时刻。
自小到大,皇帝娇纵她,要星星不给摘月亮,她几乎没有一件事不遂愿过。
除了她的婚事。
不仅要去和亲,和亲对象还是那样一位不堪托付的废物。
换谁都会以为她会委屈,会抗旨不嫁,会求情会绝食抗议,可她都没有,她甚至开始主动张罗婚服剪裁和嫁妆准备。
她说她是月国的公主,就该为了月国百姓的安宁接受这场和亲。她知道生在帝王家,在这样的事情上不该有任性的资格。
但如今,出嫁前夕,她却因为他一句话哭成这样。
“可是你给我做竹蜻蜓,陪我放纸鸢,你还带了我送你的护膝,你还夸我绣的黄鹂好看……”
“公主,把这些都忘了吧。臣十五岁中状元破格替早亡的王太傅续教皇家子女,因年龄相仿同公主有些僭越,是臣做得不够好,让公主误会了。”温忱玉递上一方绣着松柏的白绢,“臣只是公主的太傅,从前是,未来也是,不会改变。”
“温忱玉,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月明竹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把腕上那只他送她的羊脂玉镯摔在了地上,玉石脆弱,顷刻四分五裂,“你混蛋。”
温忱玉沉默几秒,然后只是说:“公主出嫁之日,臣定来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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