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阿月走后,严元没去关那门,看着门外天上的明月,怅然若失,呆看了一夜。

接下的日子是等张凡星长姐的回信,闲来无事,张凡星就想约上阿月出门逛逛,每次阿月准备答应时,严元就在旁边干咳两声,阿月就想起了那六千两,无奈找些不疼不痒的借口推脱了。

严元除了干咳两声,倒是老实很多,既不主动找张凡星吵架,也不主动找阿月纠缠,默默地在一旁研究辽国地图,在上面写写画画,又去集市上买了大量辽国的书籍,学习辽国的文字与风土人情。

张凡星被拒得多了也就知道是严元搞得鬼,心存不满,问阿月:“你干嘛什么都听那严元的?你又不是打不过他,干嘛要怕他?”

阿月无奈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使磨推鬼,我是被雇的,见钱办事,他要我忠心于他,离其他人都远点,我只得听命。”

“他给你多少钱?我也能给你。”

“契约已签,江湖人讲义气,讲究先来后到,事成之前,我只能做他下属,护他周全,助他成事。”

“江湖人脑子真轴,被人卖了还给他数钱。”张凡星气鼓鼓。

阿月被逗笑,说:“别不开心了,我陪你去看老夫人吧。”老夫人寿命将尽,眼下自己呆侯府里吃着闲饭,总得做点什么回报一下,能让她开心一天是一天吧。

张凡星又开心了,两人天天去张老夫人面前演起来,张老夫人确实很受用这一套,大夫都说,她精气神上来了,可能还能多活几个月。

张凡星在府中数着日子,觉得收信的日子早就应该过了,为什么还没回信?难不成真被严元猜中了?阿姐真的在几日之间失宠了?内心开始焦急起来。

严元学完了辽国知识,居然慢悠悠收拾起行李来了,收集了不少辽国衣物与用品,买了短刀与药材,像是要远足似的。

张凡星不屑去管他,只是每日在府前等消息。紧等慢等,终于有一天半夜,有人从门缝里塞进一张纸条,张凡星慌张,拾起来看,不是阿姐的信。

是阿姐陪嫁婢女的血书,字迹潦草,像是临死前艰难写下的,说阿姐已被秘密关押,求世子速速来救!

轰!

这辽国,已变天,必须得去了。

阿姐怀着辽国皇帝的孩子,算日子,还有七个月就会生产,辽国皇帝看到孩子的份上没直接动手,只是关押,那七个月后孩子生下来后呢?

只留给自己七个月时间了。

张凡星带血书去找严元,严元简单看完,递给阿月,阿月仔细看完,心情沉重。世间女子多艰难,看似锦团如绣,背后全是阴凉与落默,皇家冷血更是如此,此生誓死不嫁皇室!

严元分析:“张世子寄去辽国皇宫的信,估计已经打草惊蛇了,不出意外,你已经被人盯上了,此行去辽国,凶多吉少,二位还愿意同往吗?”

张凡星急说:“那是我阿姐,我必须要去救她!”

阿月则回:“江湖人最重承诺,我收了钱,必须去!”

严元心里嘀嘀咕咕,张嘴闭嘴都是钱,没有其他可以跟我聊的吗?定了定神说:“马上启程,半夜出发!”又补充说:“为方便行事,就我们三人去,其他士兵留边关守侯府。”

三人赶紧回房收拣东西,待到严元慢悠悠从府后门出来,马车已整装好行李,张凡星与阿月已经穿戴整齐在等他。

张凡星穿着黑配红的劲装,腰配黑身红宝石长剑,阿月穿着红配黑的侠女装,腰配红身黑宝石长剑,两人并立而站,英姿飒爽,俨然一对。

严元定眼一看,差点没骂娘,气鼓鼓地上了马车,一声不吭。阿月过来赶车,张凡星上马开道,三人趁着夜色俏俏出了边关。

严元坐马上气鼓鼓嘀咕着:“穿得跟成亲似的,穿给谁看呀!”

阿月听到,随口回了:“就是穿给你看的,你不是晕血吗?这一路不知要杀多少人,血溅满身的,我们穿黑穿红,你就辨不出来血色来,怕你三天五头晕了过去不是?”

严元心中一暖,又问:“那剑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之前配剑不是这把。”

阿月说:“是阿星送我的,说是祖传的名剑,锋利得很,我们出门凶险未知,带上最好的武器能助一臂之力,也能更好地保护你。”

严元窃喜,隔着车帘小心问她:“你这么细心,是心里还有我?不生我气了?”

阿月冷笑一声:“意不意外?惊不惊喜?要不加点……”

“我什么都没说!”严元又老实了。

三人行进一段路后某个傍晚,进了一个密林,张凡星的马不安地跺脚,有异样。

三人停下静等,现已入冬,林中潇瑟,落叶满地,树林寂静,鸦雀无声。

突然林中飞腾出数十人,黑巾遮面,明刀晃晃,将他们三个团团围住。

张凡星拔剑,阿月也拔剑,对车帘后面的人说:“不要出来。”

张凡星负责外围,阿月负责内围,双向配合,与对方对打起来。

严元听到外面刷刷的刀剑声,握紧了自己的短刀,瑟瑟发抖,他还没杀过人呢。

正紧张缩成一团等着,一把长剑从侧边车身穿进,差点刺中他,严元惊骇地往后一倒,避开那一剑。

阿月及时赶到,击回那柄剑,对严元吩咐:“闭眼!”严元连忙闭眼,就听到旁边有人被剑刺中,一命呜呼的声音。

阿月出手狠毒,刀刀致命,一剑斩一个,严元就听到一片丧命的挣扎声,此起彼伏,绵绵不绝,一刻之后,外面声音渐少,渐渐安静下来,阿月揭开车帘说:“可以睁眼了。”

严元睁眼,全是人血,溅了一满车箱,翻了一白眼,晕了过去。

待到醒来已是半夜,他被抬到一个隐秘的山洞里,张凡星与阿月已经生了篝火在烤东西吃,两人都各自受了点小伤,精神倒是还好,想来损伤不大。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严元已醒,张凡星一边用树枝拔火,一边问阿月:“阿月杀人路子这么野,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会学这种狠的招式?比男人还飚焊,阿月杀人时不害怕吗?”

阿月手拖腮,木木地回忆,回答:“婆婆教导我,女孩子混江湖比男人更艰难,特别是年轻貌美的女孩子,你不狠,就会被男人踩下去,会死得很惨,我还没找到家人呢,我不能死,我就拼命学武,拼命为帮里干活,拼命杀人,才勉强活下来的。”

张凡星动容,再问:“阿月第一次杀人是在什么时候?”

阿月说:“记不太清,十二三岁吧,杀一个山贼,他奸杀了帮里的一个阿姐,那阿姐一直都很照顾我,我看到她像个破麻布袋一样倒在地上时,起了杀心,斩了那个男人四肢喂了狗……”

严元听到这,实在忍不了,呕吐起来,烤火的两人转身看他,张凡星翻了一白眼:“窝囊废!”

严元吐完了,起身说:“我不是!”走过来挨着阿月坐好说:“我肚子饿了。”

阿月默默无言,将烤好的兔子肉取下来放石板上,用小刀切好一小块一小块,洒上一点鲜香料,端给严元。严元得意接过,眼睛挑衅地看着张凡星。

张凡星眼睛瞪大,气鼓鼓问阿月:“你干嘛对他这么好?他没长手?他是残废吗?”

阿月叹口气,无所谓地说:“他是我雇主,给了钱的,现在又是老弱病残,你就勉为其难体谅一下吧。”

严元吃得噎了一下,阿月连忙把水袋递给他,说:“要不你先回边关去?我与阿星去辽国就行了,你这身子太弱,开场就倒,怕是活不到辽国。”张凡星复议:“就是!”

严元喝口水顺了下气,气鼓鼓说:“我必须去,你们读书太少要吃没文化的亏,我负责文,阿月负责武,张凡星懂兵法,负责断后。”

张凡星讥讽一笑:“你才高八斗有什么用?可能活不过明天。”

严元不想吵架,问:“查了吗?今天袭击我们的是什么人?宋人还是辽人?”

张凡星正经起来:“穿辽服,但着宋朝官靴,应该是宋人,伪装辽朝反贼来截我们的。”

严元默不作声,若有所思。

张凡星问他:“你想到什么?”

严元说:“不好说,要看下次刺杀我们的是谁?”

“如何讲?”

“如果我们在入城燕云十六州前的所有刺杀都是宋人,就说明辽人没有收到你的信,信半路就被大宋奸细截了,辽国没有防备你,我们只是后方有敌,只要我们快速进辽就行。如果都是辽人,那就是边关无奸细,我们后面安全,但你的行踪在辽国会很艰难。如果有宋又有辽,那就最惨了,前后夹击,凶多吉少,听天由命了。”

“意思是,我们这一路到燕云十六州,可能还会有其他遇袭?”阿月生气。

“宋人不能随便入辽城,除非像张凡星这种有特权的人,如何想截杀我们,就要抓紧时间了,一轮不成,那人怕不甘心吧。”严元脸黑下来,是谁?在我们后方?

阿月对张凡星说:“我刚睡过了,我来守下半夜吧,你赶紧去休息,怕他们等不及发动第二轮了,我们要养精蓄锐,时刻准备。”

张凡星鼓了严元一眼,走到一旁平稳的草堆里,睡下了。

阿月眼睛盯着篝火,默不作声。严元看她失神地枯坐着,心中作死,找点闲话来聊。

严元问她:“阿月这事结束后,想去做什么?”

阿月抬头看了眼他,见他眼睛扑闪扑闪的,好像还没死心的样子,思忖了会儿,逗他说:“回家嫁人!”

果然,严元紧张起来,急急说:“嫁什么人?你这样子,谁敢娶你?”

阿月眉毛一皱:“我哪样子?”

严元马上又焉了下来,怯弱弱地说:“你温柔大方,年轻貌美,谁都配不上你。”我若说你残暴狠毒,杀人如麻,你是不是当场就得送我去投胎?

阿月轻笑一声,真是又怂又笨,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想起以前,心又隐隐疼了几分。

严元又不甘心问:“阿月想嫁什么样的人?”

阿月随口说:“有钱人。”

严元心里有点开心,我就很有钱。又接着问:“当官的都有钱,你会考虑朝庭人吗?”

“只要不是皇家就行。”

“为什么?皇家不更有钱?”严元心一沉。

“皇家薄情,没一个好东西。”

天给聊死了,严元心凉了,这是精准把他排除在外了。若是日后她知道自己身份,是不是更疏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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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几时有
连载中紫竹木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