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当时父母念,今日尔应知

“放心,只是用饭,定不会再灌你酒了。说来幼时你我也曾好奇偷酒喝,也未见得你如此萎靡。若在城阳,今日晌午那些酒还不够一人喝的呢。”

李时悦气笑:“你们一个个都快成了酒蒙子,等赵辰阳回京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尽教你些这种事!”

下山时马车已经寥寥,因而入城还算快,马车驶过长庆街,眼前便是一派灯火通明,酒楼旁的灯笼全部亮了起来,街道两旁叫卖声络绎不绝,抬头还能看见二楼窗边的几人觥筹交错,整条街人群往来,熙熙攘攘,烟火气十足,李昭掀开车帘探头出去瞧人来人往,全然不顾抛头露面。

李昭一群人进店时店小二热情的招呼上来,引着去到雅间。入目是一间精巧小室,一道红木嵌玉五扇屏风隔成里外两间,两处皆有桌椅,再往里走还有供客人歇息的小榻,知有客来,室内早已点上乌沉香,窗边高几上摆着的白瓷瓶中还插着几支芍药。

李昭才不与李时悦客气,唰唰点好了菜肴,李昭推窗打开北面临河的窗子,传入耳中的是楼下船中客人的喧闹声,夹杂着卖货郎的叫卖和伶人的唱曲声。

李昭倚在窗棂感叹道:“在城阳时我们也常去酒楼,可那里的酒楼终究没有长安的繁华,现下就连这叫嚷声都觉十分亲切。”

李时悦看着李昭歪七扭八的坐姿,简直没眼看,撇嘴道:“乡音自是亲切,不过你在城阳待的这几年竟未曾染上半分口音?”

李昭听此掐着嗓子道:“客官可是要奴为您斟酒?”李昭这句话出,平日里的清冷荡然无存,娇俏的声音拖长着尾调,配上她故作娇羞的神态,倒真有几分勾人。

两人对视终是李昭先败下阵来,笑着往后仰,道:“不行了,当真不行了,我都要被自己吓到了。”

“你这吴侬软语属实令人耳目一新。”李时悦笑着伸手去勾李昭的下巴,抬手摩挲道,“小娘子,能否为我唱上一曲吴歌?”

两姐妹在里间玩闹,一旁的侍女也跟着凑热闹打趣,一时间屋里全是欢声笑语。闹腾了许久未见上菜,李时悦问道:“这么久还未上菜,去催催。”

李昭拦道:“阿姐不急,再等等,还有客未到。”

话音刚落小二引着一人来到雅间,抬眼便是李明悯笑得有些傻的一张脸,李时悦嫌弃道:“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贵客,原来是这毛头小子呀,早知是他我何故浪费时辰。”

“那恐怕是令长姐失望了,我这笨手笨脚的,确实不得长姐欢心,要不长姐现下说想请哪家的公子小姐,我这就派人去邀?”

李昭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拌嘴,实在是有些幼稚,嫌弃道:“快些止住吧!你们两人都快歇歇,一来便是你来我往的斗嘴,今日两人都折腾了一天,就安安生生吃顿饭吧。”

人齐了菜一道道上来,三人动筷,李明悯对着两位姐姐向来不藏私,聊起近日前朝之事,话中有话道:“近日在朝堂之上我可是个香馍馍,这都是托了两位姐姐的福。”

李时悦好奇:“哦?怎么个说法?”

“长姐你是不晓得,前些日子传出你要择婿的事,那些高门贵府里的适龄公子遇上我可是热络得很,恨不能将我日日绑在酒肉席上浸成醪糟,光是打发他们就费了不少功夫。为这事父皇还指责我近日来读书不用心,可是委屈死我了。”李明悯这一番话说的轻巧,加之说话时张扬的神情,真就像是寻常门户打发那些想求娶自家姐姐的少年,可京中处处都是人精,想来李明悯也是没少苦恼。

李昭好奇道:“哦?都是些怎么样的在你面前晃?”

“好多呢,不过都是些不成材的,靠着家中权势都混不到一个闲职,还敢来求娶长姐,当真是不自量力!那些位高权重家的还要些脸面,可不敢如此明晃晃地跑我面前,父皇如今可都盯着他们呢。”

“如今党派之争渐起,父亲也是烦心得很,你身在其中可要当心,小心他们拿你作筏子。”

李昭对朝堂党派之争不感兴趣,窗外是河水潺潺,夜色初上,船行河中,微风拂面,河水在两侧灯笼烛火的映照下是波光粼粼,李昭对着夜色出神,被身旁的李明悯撞了下胳膊,恍惚回神道:“何事?”

李明悯将头凑了过来往外望,“阿姐是瞧见什么了如此出神?连我的话都没听到。”

“不过是两侧摊贩来往看着十分有趣,一不小心走神了。你刚刚要与我说何事?”

“刚刚在说你和长姐今日又遇上的柳怀远,听长姐说你对他甚是赞赏,有些好奇而已,阿姐与他接触不多,怎地就格外高看于他呢?”

李昭听他言语间很有几分咬牙切齿,故意哼笑道:“他与你差不多的年纪,看起来比你稳重多了,待人接物俱是滴水不漏,这样的人确实不多见。”

“哦?我还以为阿姐是觉得他那副皮囊要比常人俊上几分才另眼相看呢。诶!本以为能从阿姐嘴里听到些女儿情长,谁知竟是些这种心思,阿姐果然还是那个冷心冷面的阿姐啊!”李明悯一段话是越说越夸张,最后甚至摇头晃脑叹息起来。

李昭在一旁笑看着没吭声,李时悦忍不了用扇子狠狠敲了他的头,见他捧着头看向李时悦时,李昭才笑出了声说:“怎么,莫不是我们太子殿下有了少年心事,才会以己度人,觉得我是如此?”

李明悯撒娇道:“我错了,阿姐快饶了我吧,我再也不胡言乱语了。”

饭用过半,李明悯方觉出不对,抱怨道:“为何今日没有上酒?咱们姐弟难得出来,无酒作伴岂不遗憾。”

李时悦嫌弃道:“你们两个真不愧是亲姐弟,想法真是出奇的一致。”

李明悯不明所以看向李昭,李昭用帕子掩唇让自己笑得不要太明显,“那你得怨阿姐了,今日晌午我同她饮酒,一坛酒不到,她就恨不得不省人事,如今再饮,指不定就得躺着出去了。”

“那真是可惜了今日美景,今日事多,若是得空我定要随两位姐姐上山游乐的。自阿姐回宫后我们三人都没能好好坐下闲话家常呢。”

李昭笑睨着两人说道:“我如今是个清闲人,倒是你们两个没得空闲吧。”

茶足饭饱,李昭唤来了望月,在其耳边低语几句,望月退出了包厢。三人都未有起身之意,坐姿也不似刚刚拘谨,李明悯更甚向后歪在椅子上,微眯着眼问道:“阿姐让望月去做何事?”

“无甚大事,想起这家的鸡汤很是一绝,让望月打包一盏带回去。”

“阿姐若想喝,明日我给阿姐带一盏回宫便是。”

“不是我要喝,是带给爹爹的。近来爹爹太过劳累,这些日子我都是每日让人送去一盏羹汤,现下带回去正好不耽误时辰。”

说起这个,李明悯近来刚刚入朝,更有感触,“父皇近来确实劳累,自三十年前与胡人一战至此,大梁到如今都未缓过气来,现下好不容易有了喘息休养的时候,朝堂内又开始有了党派之争,各地农务之事又得尽快有个解决之法,内忧外患之下,父亲连休息的时候都所剩无几,只恨我太过无用,现下不能再多替父亲分担些。”

提起三十年前的事,三人皆是唏嘘,虽未亲历但从国史言官所记之中也知其中惨烈,‘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记载更是让人不寒而栗,更不要提十二年接连不断的战乱让大梁西北几城几乎成了空城,后先帝不得不割城求和,大梁多少百姓流离失所,食不饱腹已无从记录。言官更是直言写道:“因帝王之短视,令梁之百姓受战火十二载。”

李时悦蹙眉说道:“好端端的怎么提起这事儿?”

李明悯提及此事便是气愤,道:“这不是前些日子西北驻军传来奏折,西北的边陲小镇又受胡人侵扰,他们如今当真是愈发猖狂了!总有一日我必带着大梁铁骑横踏漠北,收复失地,让他们滚回不毛之地去。”

李时悦嘲笑道:“就你?你何时先去到军营再说吧!”

李明悯不服:“舅舅当年能做到的事,我也能!你可不要小看了我!”

李昭摇头拉开继续掰扯的两人,道:“那你要知道攘外须得安内,大梁国富民强,终有一日会将他们赶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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