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柔声道:“伯父放心,人是随我去的,我也定会保她平安归来的。只是我年后急着赶回,城阳那边还有些没收拾清的物件,我便让她同苏溪一起带着回来,路上也可以慢些,大约是同赵辰阳他们一同到京都的。”
温从文听李昭这样说便放下心来,拱手道:“有公主的话我就放心了。那老臣就告退了。”
李昭笑道:“伯父伯母多注意身子,等温婼回来我再随着一同去府上看望伯母。”
“诶诶,殿下也得多多注意身子。”
李昭进门就看见李洲坐在案后翻看着奏折,面上一派肃穆,听见脚步声抬头看来,道:“可是被贺之在殿外拦住了?”
“是啊,温伯父担心温婼,在门口问了几句。”李昭见李洲眼下青黑,面色憔悴,心疼道,“爹爹该是好好歇歇了。国事固然重要,但您的身体也是要紧,我听说林御医可是劝过您好几回呢。”
“又是苏海向你多嘴了吧!”李洲按了按额头道,“等此事了了我也就能好些歇歇。这科举舞弊牵扯甚广,事情既然出来了,就要给天下读书人一个交代。”
李昭想了想说:“科举舞弊之事历朝历代皆有,虽都有严罚,可也屡禁不止,爹爹也知水至清则无鱼,若是把他们迫至一隅,怕是他们联合起来,岂不是要朝堂不稳?”
李洲站起身走到案前笑道:“你这话说得倒是比阿悯通透些。可现下的情形,也容不得我再退让了!”李洲挥手示意李昭上前,而后将放在案板之上的一摞试卷拿到李昭面前示意其翻看,见李昭不解其意,说道,“你面前这些试卷中多的寒窗苦读数十载,通过层层筛选方走到现在,大都是还未被朝堂斗争磨了心性的人,若是因此让其对朝廷寒心,将来朝堂之上又会是什么情景?你要知晓,科举舞弊不只是表面看起来的简单,其后是千万考生的命途,是关系民生的大事。你看史书过往,哪次科举舞弊不是有一个打一个,只是权衡利弊会有妥协,但为君者需得让那些官吏知晓其若是做了此事,头顶便会悬着一把刀,让他们有怕,要让那些学子知道其寒窗苦读会有善果,有能报效朝廷改变自身的机会。”
李昭思索着李洲的话问道:“那要如何制衡左右?”
“若君强于臣,自是镇得住底下官吏,若让臣强过君,自是是要另行其法的。阿昭,爹爹想像你母亲说得那样,成为一个建功立业的好皇帝,盼着将来去见她时能给她讲我治下国土的百姓是安居乐业,丰衣足食的。”
李昭很久没有言语,低着头好似在思索,过了半晌才说:“我晓得父亲的抱负,也只是盼着父亲能在操劳国事之余多顾着些自己身子,我想若是母亲在也会心疼爹爹的。”
“好,你每次见我都要与我说上一遍,小小年纪就如此啰嗦啊!快回去吧,我这边处理完这些也就歇下了。”
“这是女儿对爹爹的关切!爹爹记得用羹汤,那女儿就先告退了。”
李昭出来后未曾回宫,拐道去了明德宫,果然书房内此刻也是烛火未熄。守在门口的是李明悯身边的竹青,见李昭这么晚来此,上前问道:“公主可是来找太子的?”
“正是,阿悯这几日都是几时歇的?”
“这几日太子忙于政事,常常歇在书房,公主这边来。”
李明悯见李昭这么晚了还来寻他,立马放下笔走上前开口道:“阿姐怎么这么晚了还往我宫里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李昭笑道:“从清心殿出来顺路就到这儿了,想着来看看你。怎地这么晚还不休息?”
“阿姐真是连敷衍我都不肯用心,清心殿到长乐宫的路离这里可是有几个弯,哪会有什么顺路。可是父皇那里说了什么?”
李昭敛了脸上的笑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同父亲聊天时说起了此次会试之事,心里有几分担忧,走着走着便走到你这里了。听竹青说你这几日也是日夜忙碌,可还没处理明白?”
“是啊,此次父皇令我和礼部一同复核试卷,尽快放榜。现下已是耽误数日,若是再往后推迟怕引起民间议论,只得多些勤奋了。”
李昭看其身后还放着几十份试卷,怕是今夜不得入眠,本是想说的话也就咽了下去,“那你自己要注意身子,我就不在这里与你闲话了。”
李明悯皱眉,觉得今晚的李昭有些不对劲,问道:“阿姐当真没事?还是想同我说什么?”
李昭摇头,“无事,本也就是些闲话,你先忙正事,等忙完自然有咱们姐弟叙话的时候。”
李明悯见李昭不想说也不再追问,只说:“那阿姐回去时小心,我让飞星送你。”
李昭摆手,“不必,我自有人跟着,你且忙着吧。”
李昭回到宫时才完全卸下笑容,露出几分疲倦。彼时李昭正坐在梳妆台起由着慢月给她拆发饰,她透过铜镜望着镜中自己的那双眼睛,总觉得冷得可怕,朝后面的慢月问道:“你觉得我如今同六年前可有什么不同?”
慢月斟酌着说道:“奴婢是和公主一同长大的,自是有几分觉察,六年前的您更自在些,身上也没有那么多的负担,爱恨憎明,敢作敢为。现在公主虽然经常笑,但奴婢知道您心中压着事,不是真正的开心。”说到此处慢月更加小心地说,“可是因为皇后娘娘的缘故?若是可以,殿下不妨和奴婢几个说说。”
李昭碰了碰铜镜中自己的眼,说道:“许是因年岁渐长,发现如今的安稳太平皆是至亲给我撑起的。回来后见到爹爹两鬓白发,背也微驼,好似和我记忆中无所不能的爹爹不一样了,阿姐更是连婚嫁都是权衡利弊后做出选择,阿悯如今背负着的是整个大梁的将来,但我能看出,他们总当我是小孩子,将我庇护在他们之下,可越是如此我就越是不安,同样是受万民供养,我又凭什么能这般心安理得?”而后声音越来越小,“还有母亲,我当初逃去了城阳,却未曾……”李昭说话时始终盯着镜子里自己的眼,还是未把最后的话说出口。
“殿下为何如此想?陛下同皇后娘娘都是盼着您安乐太平的。”
“怕是因着这次回来,见物是人非,心中有了些许伤感,过些时日该是会好的吧?”
慢月打起精神说道:“殿下如今怕是在宫中憋闷,过几日等温婼小姐和苏溪姑娘回京您怕是就有的热闹了。”
“兴许吧,时辰不早了,让我一人静静,你下去休息吧。”
慢月担心李昭这样迟早会像从前一般病倒,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只是干巴巴道:“是,那奴婢告退了,殿下也早点歇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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