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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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听澜心中疑问太多,男人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一时半会,她竟然没想好要从哪个开始,索性问起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几日她白天有在林间活动过。周遭地形,的确跟她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男人答得缓慢,通常是说一句话,要停下来歇上半天,才能继续往下说。

受伤了嘛,她也理解,所以问题也尽量往简单了问,比如——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觉山。”

“还在中原吗?”

男人不说话了。

江听澜又在对方脸上看到了类似那日意味深长的情绪。

那目光看得她极其不适。

江听澜覆水难收,只得硬着头皮问他:“怎么了?”

宿荀沉默了两秒,轻轻眨了下眼。

她不接受这种回答:“这是何意?”

宿荀:“在。”

听到这个答案,江听澜不由松了一口气。她就说,法阵再厉害,难道还能隔空移山,将她转移到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吗?

还在就好。

她心里安慰着自己。

视线落到地上堆叠的袍裾上,转而想起什么,她紧接着问:“所以......你们这里避世而居,衣服才和我们外面的,不太一样?”

她说话的同时伸出手指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一下。

宿荀安静地望住她片刻,浓密的睫羽像一把扇子,缓慢地上下扇动了两个回合,声音很轻地问:“你家人是什么时候送你进来的?”

市里两年前招标,不觉山曾被开发过。这山上除了有座庙,往里头深处走,还有一家疗养院藏在葱郁的树林间。

自然不是什么普通的疗养院。里面私密性极好,出进都要严查身份登记。大多居住的,是一些出自富贵人家,脑部或心理出现严重创伤的人。

初次见到眼前少女,她就穿一身黑袍,腰间由红白相间的腰带牢牢收束,发型是只有在影视剧里才能见到的古风高马尾。

那天后来她好像说了很多话,只是他当时头昏脑涨,大多数都没听清。最初他以为对方只是爱好奇装异服——cosplay。他之前有在社交软件上刷到过。

现在看来则完全不是。

只是扮演一个人物,就能入戏到一连几天都沉浸在里面吗?

江听澜一脸莫名其妙,不明白话题为什么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还牵扯到了她的家人。

她语气有些不耐烦:“什么?”

见她如此,宿荀耐心地更换另一种说辞:“你第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江听澜:“七天前啊。”

说完想到什么,她一双细眉蹙紧:“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听过我说话,你掉下来第二天,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我——”

话只说到一半,就被人突兀地打断:“好,我知道了。”

江听澜不满:“你知道什么了!?”

这男人在胡说八道什么呀,不是她在问问题吗,怎么突然变成他问她了?

乍起的林风凉而沉静,江听澜却心生烦躁。想起这人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她执着地又问了一遍:“你还没告诉我,你们是不是避世而居呢。还有,女子穿小衣上街,男子剃短头发——这些也是你们这里的风俗吗?”

精神病人最好不要刺激,顺着对方的话说最为恰当。宿荀谨慎地点了下头,眸光一错不眨地注视着她的反应。

这下江听澜终于放心了——原来只是那日不小心闯进迷阵,被传送过来。

早年跟着师父在山中学剑时,她就听说过,江湖上流传着一种神秘叵测的机关术。寻常机关术只是在家里设置逃生密道,亦或者为帝王陵寝清理前来窃宝的贼寇。而那种不一般的机关术,则可以在整座山上布下迷阵,令一花一草一树一叶均为自己所用,设下重重迷障,只为趁入阵之人昏睡时,偷天换日,掩藏其中玄机。

事情到这一步,已经十分清晰明了了。

现下她只等身体恢复,接着就可以走出这片地方。其余事用不上对方帮忙,但好歹诚心为自己解惑一场,江听澜向来知恩图报,伸手为对方点住麻穴,又毫不吝啬地从腰后悬挂的香囊里摸出一枚丹药,掰开男人嘴巴,将其强硬的塞进去。

带有薄茧的手指自唇上一瞬滑过,像有极细小的生物在上面小心爬行。微麻的痒意陡然间扩散开来,宿荀措不及防,以为是她就地取材,偏头就要吐掉。熟料一张温热的手掌铺天盖地压下来,连同他鼻尖一起用力捂得严严实实。

少女还在笑:“别怕,这可是好东西,看在你为我答疑解惑的份上,我才喂你吃的。”

话至最后,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一颗泥丸而已,能是什么好东西。

宿荀无力地闭上双眼,死活都不肯将其嚼碎咽下去。

他不咽,江听澜也就不把自己的手收回来。两人僵持不下。

渐渐地,泥丸外面的包衣被口中分泌的涎水融化。

宿荀尝到一抹类似中药的微苦气息,才意识到这真的是一枚丸药,睫羽无语地轻眨了下。

但是药三分毒,精神病人给的药,谁敢吃?保不齐就是对方趁护工不注意,没有好好吃药,偷偷携带出来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

死他都不在意,还怕吃错药精神错乱吗?

这么想着,他便乖觉地将那颗黄豆大小的药丸慢吞吞嚼来咽了。

少女见他如此乖巧,满意地笑了笑,将手收回去,开始专心细致地喂他吃烤肉。

没撒任何佐料的麻雀肉,口感绵滑而油腻。宿荀大病未愈,又因过度饥饿,一连几口下去,胃里顿时泛起一阵恶心,遂在人再次伸手过来时,往旁边躲了一下。

眼睛骤然被光线刺到,他下意识闭了下眼。

刺进他眼睛的光,正是由江听澜腕间‘手链’的圆盘折射而来。

那天男人看完后,随手就将‘手链’丢到一边,过后她趁人不注意,捡来研究一番,顺手就戴自己手腕上了。

毕竟是个稀罕物,丢了怪可惜的。

没想到小偷小摸被人抓了个现行,江听澜心里一阵尴尬,连忙将‘手链’从自己手腕上撸下来。张了张口,想要与人解释两句,指腹蓦地触碰到一片冰凉,先前因为揭开谜团的高涨情绪霎时间冷静下来。

衣物和发式可以归结为地方风俗,地形是她不小心闯进树林后误入迷阵导致,这两样都可以寻到缘由。可手里这个可以用来看时间的物什,包括刚来那天见到的四个轮子的代步工具,又该如何解释呢?

‘手链’做工精细的程度,哪怕是外面以一手超绝技艺,吃遍天下的工匠也无法将其打磨出来。更别提它可以用来看时间的那块圆盘——上面覆盖的镜面轻薄无比,清晰如山间淙泉。即便是进贡给京都皇帝的宝器,也没听说有这样光可鉴人的奇效。

单只是一处避世的小山村,手艺难道竟比外面以绝学闻名的高手大家都要精湛吗?

在江湖上如孤魂野鬼般飘荡一年,江听澜疑心不是一般的重。但凡心中冒出一点疑虑,她都要刨根问底。如此前理不搭后句的事情被她遇上——圆盘上的指针匀速转动,她将其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而后将‘手链’递出去,表情染上几分好学,笑眯眯地同人请教:“这应该是你们用来看时间的物件吧,叫什么名字呀?”

宿荀此前的生活中,从未遇见过精神失常的人。他分辨不清面前少女的病情该归属于精神科哪个分支,当下也不敢刺激对方,只说这个叫手表,然后就闭紧了嘴,一点都没有要详细介绍的意思。

江听澜闻言轻‘噢’了一声,目光分寸不挪地打量着手表,接着又问:“是因为需要佩戴在手腕上吗?”

男人锋利的颌线微动,极轻微地往里收了下。

她顿时眉开眼笑:“原来是这样啊。”

她把玩着手表,眼神专注又认真。宿荀正欲舒一口气,忽然听她提及四个轮子的代步工具,心里当即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她还下过山。反应过来后,他嗓音淡漠地同人介绍:“那个叫汽车。”

江听澜估计是联想到了马车,眼神略带疑惑地看向他:“你们这里的‘气’可以拉动车?”

问答持续的时间过长,倦意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不知不觉间笼罩住全身,宿荀难以再保持头脑的清醒。这件事解释起来比较麻烦,他轻声‘嗯’了一下,试图将这一页揭过。

对面的人似是将他看穿,偏不如他所愿,问题没完没了的往外蹦。

到最后,宿荀被她问得烦了,干脆闭上眼,又当起哑巴来。

关键时刻突然消停,这人一点武德都不讲。

江听澜飞快伸出手,趁人没反应过来之前,两根手指探向他夹着木板的长腿,铁钳一样紧紧挨在膝盖两侧,语调轻快地威胁:“最后一个问题——”

她笑的眸光灿烂,像偷到腥的猫。

“方才这些回答中,你有没有骗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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