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静悄悄来临,霁州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夹杂着冷风,吹得人凉飕飕的。
阮云点上了蜡烛,屋子里昏黄灯光,她坐在床边有些失眠,她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隐匿处盯着自己。她盯着面前紧闭的红木门,还是唰地站起身来。
拿了一支蜡烛偷摸摸地来到走廊,走廊没点灯,外头夜雨正下得大,风吹得烛火左右摇晃,如鬼魅一般。
阮云站在旁边的屋子前,竟没点灯,黑黢黢一片,这么早就睡了?阮云有些疑惑。就在这时,她听见耳边传来了婴儿的笑声,在黑暗中显得突兀又诡异。阮云一抖,差点没拿稳蜡烛,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拉进了旁边的屋子。蜡烛灭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覆在她的唇上,“别说话。”是国师大人。
黑暗中,阮云睁着眼睛,背后是轻轻环着自己的国师大人,呼吸交织,阮云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半柱香后,顾辞才慢慢松开阮云。阮云忙道:“我们去追吗?”顾辞道:“你可知那是什么?”阮云摇摇头。
“那便不急。”
虽是狐疑,但阮云还是乖乖听话,毕竟师尊只是让她来打探消息,她没必要这么快就将自己置于险地。更何况这还有位京中来人,瞧着有些思量。
阮云摸黑坐到了板凳上,看顾辞还隐在角落,她起身将他拉过来,“国师大人,我们要不要商量计划?”
“什么计划?”
“捉妖计划呀!”
想到什么,阮云道:“国师大人可打的过那妖怪?”
“你希望我打的过还是打不过?”
“当然是希望你打的过呀!不过若是你我都打不过,那我们便一齐跑。”
顾辞没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阮云瞧着他依旧戴着半遮面具,脑中闪过一丝画面,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何出现一人紧紧抱着自己,抬手间有毁天灭地的气势。
“看我做什么?”
阮云笑嘻嘻道:“你眼睛好看呀。”
这对话怎么似曾相识?阮云愣住了。顾辞却意味不明地问:“你是不是对每个男人都这样说?还有你那师尊……”
听见这话,阮云刚刚露出的笑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唰地站起身道:“若是我言语冒犯了国师大人,大人尽可以明说,何必这样侮辱于我。方才是觉得大人有些像我曾见过的一位故人,这才夸您一句,若是您不想听,我便不再讲罢。今夜多谢国师大人相助,阮云这就回去,不再叨扰。”说罢也不等对面那人回音,气冲冲跨出房门,一刻都不想与顾辞相处。
夜晚那诡异之声并未再出现,阮云将自己关在房间,拿被子蒙在头上,心中有些难过。自从成为阮云而不是姜云后,她在外总是坚强的,从不轻易在人前掉泪。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她,他记得姜云,记得姜家,记得那场大火。她不免在那人面前露出些还是姜云的孩子气,她不管国师是有心还是无心,这种话,的确是伤到她了。
阮云不知道的是,前脚说了这话的人后脚便隐在角落,静静地望着屏风后面床上模糊的身影。
细雨一直下到第二日,外头的天还是阴沉沉的,阮云面色极差地推开房门,正好撞见将出门的国师大人。两人对视了一眼,阮云面无表情地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顾辞垂下眼眸,呆站在原地,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阮云一路弯弯绕绕,终于找到了赵令仪的居所。还未走近,她便听见妇人在哼唱一首曲子,像是一首童谣。“喜鹊叫喳喳,昨夜灯花爆,今日有客到,引得梧桐笑……喜鹊叫……”
阮云捏了诀,悄悄进了妇人的房间。赵令仪头发散乱,只穿着亵衣,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个摇床边,笑着哼唱着,仿佛在哄一个小孩子睡觉,阮云现身走近,她也没发现。
往那摇床一看,里面根本没有什么小孩子,只有一只有些脏兮兮的布娃娃。
阮云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房间。回到大厅,那孙元宴早已在等着了,淡漠的国师大人也坐在一旁,只是眼睛时不时往阮云这边看。
孙元宴道:“两位昨夜可有什么发现?”阮云答:“听见了婴孩啼哭声。”
“那两位大人可有把握?”
阮云想了想,“七成。”
孙元宴顿时喜笑颜开,“方才我为父亲熬了药,顺便也为二位做了些吃食,府中无下人,事事都得亲力亲劳,手艺不佳,请二位莫怪。”
阮云摆摆手,“麻烦了。”
“那不知二位是想一齐用饭还是?”
阮云抚了抚袖口道:“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与他吃罢。”说完转身朝着府外而去,像是在躲避什么。
孙元宴感觉自己旁边像是杵了一坨寒冰,冷的他打哆嗦,他转头看去,冷漠的国师大人眸中染了几分戾气,看自己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孙元宴心中疑惑,昨儿个不还是好好的吗?他觉着要是自己真与国师大人一齐吃饭了,面前的人指定得杀了自己。于是他挤出笑道:“还要去为内子送饭,国师大人请自便。”
等孙元宴走远,顾辞才开口道:“滚出来。”嘲风:?主子怎么这么生气?
他还是恭敬地跪在地上,“主子,那边来了位人,属下不敢擅作主张,还得请主子回去一趟。”
阮云出了府,抬手施法,便瞧见遥远的东边闪着金色的光。她喃喃道:“真笨。”
赵令仪的癔症发作不过几个月,阮云觉着自己有几分把握炼丹将她治好。于是她决定去霁州最大的医馆瞧瞧,抓几味药,也省的自己又去采。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先去薛府一趟。
拿着薛运良给的一包银子,阮云顿时觉得自己走路底气都多了三分,比起前几天连个纸风筝都买不起的自己,现在倒是富裕不少啊!她叫住府中的小厮,问:“请问去霁州最大的医馆怎么走?”那小厮瞧见阮云,红着脸道:“姑娘可是要备辆马车出行?”太过招摇,阮云摇摇头,“我走去即可。”
“出府后往西行三里,在岔路口往右转直行,走个一柱香时间就到了。”阮云点点头,“多谢。”
沈璟看着不远处的天,神色莫测。方才一只喜鹊朝着他的方向直冲过来,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便一个抬手打掉了那黑影,那喜鹊仰面躺在地上,竟是说出了人话:“东边,森林,东边,森林。”而后便头一歪,没了生息。
什么意思?沈璟看着那小小的喜鹊尸体,竟是有人在帮他?还是有诈?
已经寻了两天,来不及权衡利弊,他朝着东边飞身而去。
“恒安堂……”阮云仰头看那刻着金色字迹的牌匾,抬脚走了进去。
霁州阴雨连绵,多是些患了湿病的老人在医馆里面看诊。瞧着一位年轻的女子踏进来,一时间众人都看着阮云。
阮云咳嗽一声,叫住跑堂的伙计,“我来抓药。”伙计忙的直打转,“拿药去左边的帘子里面。”
阮云依言掀开帘子,前面已经排上了五六人的队伍,都在等着拿药。
阮云乖乖地站在后面,前方一位婆婆转过头来道:“小姑娘患了什么病?瞧着气色也不差呀。”
“阿婆,我是来买药材的。”
那老婆婆点点头,絮絮叨叨道:“有什么病就得赶紧治,别老了像我们这样,为着一副药操心操力。”
阮云鼻子一酸,曾经母亲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笑着点头应好。
轮到这老婆婆时,她还未说话,坐镇的医师便道:“抱歉阿婆,那药我们还未采到,你过两日再来罢。”身形有些佝偻的阿婆失望道:“啊……那我明天再来。”说罢颤颤巍巍的朝门口走去。
轮到阮云时,阮云直接递给他一张单子,上面罗列了好些药材。那医师拿着单子细细瞧了许久,才抬起头问:“姑娘可是要炼丹?”炼丹需得有些修为之人才能做到,像他们这种普通人只能熬药来治疗疾病。
阮云道:“正是,你们可有这些药?”
“除却这一味白芥子,其他的我们倒是都有。”霁州土地肥沃,又是多雨的地方,自然多少花花草草都愿意在此地生长绽放。
阮云满意道:“这便好。其他的我都要。”
那医师便立刻吩咐伙计去取药材,阮云瞧着后面也没有排队买药的人,问道:“方才那位阿婆是在找什么药?”
医师一愣,叹了口气道:“五日前她的儿子在郊外骑马时摔了下来,人到现在都是神志不清,一天里大多时候都是昏迷的,请了好些医师都治不好。他本是这些日子就入京应征入伍的,这可好,一摔下来,日子就变得难了啊!”
阮云沉思道:“方才你说还缺一位药,那是什么药?”
那医师放下手中的单子,“蔓瑾草。那草药常生长在森林深处,野兽出没,平常人很难靠近,更别说就为着一味草药。方才对阿婆说的还未采到,也只是暂缓之计罢了。”
阮云却是立刻从袖中拿出一颗紫色的药丹,“这丹可有用?”
那医师接过那药丹端详片刻,又放在鼻尖细细嗅了嗅,忽然站起身道:“这丹可是姑娘炼制的?”
阮云瞧他如此激动,差点吓一跳,“是啊,怎么了?”
对面的人激动道:“姑娘,我们医馆是有白芥子这一味药的,只是因着其宝贵,我们从不售出,如今我可以将这上面所有药送给姑娘,再另外加姑娘一个条件,只是想请求姑娘一件事。”
“什么事?”
“能否送本医馆两颗这丹?我从医多年,从未见过炼制得如此纯粹、几乎完美的丹药,便想留一颗研究如何炼制。”
“那为何是两颗?”
“那阿婆的儿子……我想为他求一颗。”行医之人大多心善,他总是这样心软,就算东西再宝贵,他也总为患病之人着想。“若是姑娘只有这一颗,我也。想来求一求姑娘,条件姑娘尽管开。我都尽量满足。”
阮云没说话,只从袖子里拿出四颗圆润润的紫色丹药,道:“你交三颗给阿婆,剩下两颗送你了。至于条件,我确实需要你帮个小忙。”
医师已经是喜笑颜开,小心翼翼地将丹药揣好,方才问:“什么忙?”
“在恒安堂帮我寻一处炼药的地方。”
阮云一直在恒安堂后院待到了夜幕降临,守着炉子一共炼了五颗药。直到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揉揉肩膀,才站起身来。
刚走到门口,便见那中年医师早已在等着了,从怀中拿出一包油纸道:“姑娘饿了吧,我托人买了些酥饼,垫垫肚子罢。”浓郁的香气从油纸中飘出来,阮云笑着接过酥饼,“多谢,我这便走了。”那人却叫住她,“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阮云。”
阮云不知道的是,今日这三颗蔓瑾草的药丹,救下了一位未来会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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