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将自己关在了厢房整整一天。沈璟守了半个上午,下午不得不去为洛月疗伤。然而众人却不见国师大人的踪影,前一刻还大打出手的两人现在恢复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等到夜灯初上时,阮云才动了动酸软的身躯。她被困在回忆里太久了,不知不觉沾染上了佩佩的情绪,她静静地看着黑暗角落道:“你出来吧。”
国师大人守了她整整一天,他没有敛着声息,阮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在。
顾辞这才从黑暗中走出来,阮云道:“她不是皎皎。”
顾辞轻轻嗯了一声。
她想将故事讲给面前的人听,却不知道怎么开口。顾辞看出她的犹豫,上前抓住她的手,“跟我去个地方。”
随后房门打开,他拉着阮云在风中疾行,掠过无数房檐,阮云瞧见了万家灯火。随后他们落在了一处卖馄饨的小摊前,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她一天没吃饭,早就饿了。
阮云看矜贵的国师大人手中端着一碗撒着葱花的馄饨,好像高高在上的人一下子落入世俗,她忍不住笑了笑。那矜贵的人将馄饨推到她面前,“吃吧。”
阮云拿起勺子,吹了吹热气腾腾的馄饨,一口下去,又鲜又嫩,食物的香气驱散了一些她一整天的阴霾,她稍微放松了下来。
听见对面的人开口道:“抱歉。”
阮云含着勺子,闻言喝下那口汤,“什么?”
国师大人垂下眼帘,“之前的话,抱歉。”
阮云叼着勺子想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之前自己生气于他的话,一整天都不想理他,没想到他还记着。
她摆摆手道:“无事,之前我也有些唐突。”她指了指这一碗馄饨,“这个,就当是赔罪了。”
国师大人静静地看着那冒着热气的馄饨,没有说话。
隔壁桌一位大婶正在与丈夫吵架,气急败坏地指着阮云他们:“催催催!你看看他们!人家丈夫不想吃馄饨都在安静等着,我吃一碗馄饨你催三次了!”
“那你也不看看人家小姑娘多苗条多好看!你吃个馄饨都能喝三碗!”
争吵声引来周围食客的注意,纷纷看着这边。
阮云一口汤呛在喉咙,咳得满脸通红,她迅速放下碗,拉起对面的人便跑出了摊子,直到跑出那条街,她才停下来。
国师大人好整以暇地开口道:“你跑什么?”
笑话,谁敢说国师大人是她的丈夫?万一对面的人一个生气,将摊子掀翻了咋办?
她平缓了呼吸道:“国师大人英明神武,谪仙一般的人物,普通人万万是配不上的。”
对面的人敛了笑意,弯下腰凑近她道:“那你说,谁配得上?”
骤然的逼近令阮云措手不及,她看见他瞳孔中倒映的自己:因着跑过,双颊微红,双眸似水,面上微微有些无措。
她干咳了一声,“自然是……”自然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对面的人眸中略过浅显的笑意,不再逼问她,他直起身,顺势牵上她的手臂,“跟我来。”
他带着阮云跃上了霁州的最高处角楼,一片昏黄昏红的灯笼映照了温馨又安宁的霁州。
阮云惊叹了一声,走过去倚着栏杆,夜晚微凉的风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吹走了她一天的坏情绪,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趁着这时,国师大人悄悄放飞了一只鸟,那鸟冲上云霄,高鸣了一声。
不远处的嘲风接到信息,命令属下们:“放!”
片刻后,无数只孔明灯悠悠地升起,熠熠生辉,暖黄的光照亮了半边天空。这一幕令所有在外散步的霁州人此生难忘,他们纷纷驻足观赏,发出惊讶的喟叹。
阮云站在角楼,看见了上升的孔明灯,她惊讶道:“你看!好多的孔明灯!”顾辞转头望去,灿烂的烛火自黑暗中升起,像坠落凡间的星星,昏黄的光映衬着阮云的面庞,照亮了她的笑颜,顾辞嘴角微微勾起,嘲风这事办的不错。
阮云只以为今日霁州是什么节日,正好国师大人带她出来碰上了。
她回头一望,便看见烛火映照下国师大人精致的眉眼,虽戴着面具,但是只一双眼便能让无数女子为之疯狂。此时那双一贯清冷的眼睛却微微弯起,视线相撞,阮云一愣,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却偷偷按住砰砰跳的心口。
回到薛府,阮云径直去往飞羽阁向师尊复命。沈璟早已为洛月疗好了伤,正坐在飞羽阁等她。
阮云恭敬道:“多谢师尊救弟子一命,弟子这就将这几日的事情说与您听。”
沈璟摆摆手道:“无妨,是国师将你安全送回来的。这几日的事情先不急。你……可是平复好了?”
阮云点点头,“好多了。”
沈璟面色莫测道:“你……方才是不是跟着国师出去了?”
阮云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沈璟面色有些不悦,“此人心思很重,你尽量少与他接触。”
阮云摊手,“我觉得还好呀。师尊不是说他还救了我。”眼看沈璟面色又要沉下去,她只好开口道:“弟子领命。”
沈璟这才缓和了些许面色,“这几日之事,等你得空了再讲给为师听,你先回去休息。”阮云紧张了一整天,这时候松懈下来确实有点困,于是道:“那弟子便退下了。”
等阮云走了,沈璟方才淡淡道:“出来吧。”洛月不情不愿地走出来。白日里她对阮云百般刁难,虽她被附身了,但难保不会有人说与她听,但她自来寻沈璟,一句不提洛月的过,倒显得自己咄咄逼人了。
洛月垂着头,柔柔道:“师妹不知阮弟子被附身,白日里见着她打扮清丽,又想着师兄这几日奔波,难免话说重了些,我知错了。”
沈璟指着门口道:“不用与我道歉,你去跟她说。”洛月诧异地睁大眼睛,“毕竟……我还是她师尊。”
“这与师尊有何关系?错了便是错了,霖葳山的弟子没有什么尊卑之序。”
洛月此刻就算是再拉不下脸面也要去了,“是。”
瞧着洛月出了飞羽阁,相琉才化作人形。是位长相清秀的年轻男子。
他拱手道:“查到了,阮云是辛州人,本名姜云。”
“姜?”
相琉点点头,“便是那名扬天下的制酒大家。”
“姜家竟还有位嫡女?”
“姜家及其宠爱那位嫡女,将其养在深闺中十余载,姜云甚少出去见人,即便出门也是覆着面纱,因而见过姜云面貌之人不多。几年前那场大火,众人皆以为姜家上下死于非命,没想到逃出来位姜云。”
相琉最开始寻到若水城中,打听出阮云曾在一家名叫“千酒”的酒肆中制酒,他买了阮云曾制的酒各处打听,起先没有什么线索,直到一位自辛州来的旅人尝了一口酒,道:“这酒倒是让我想起了姜酒,虽味道有明显区别,但是这个感觉就是很熟悉。”
于是相琉抓住这条线索,立刻去往辛州,拿着阮云的画像秘密打听,终于一位曾经服侍过阮云后来早早地嫁出去的女子认出阮云来了。
她说,此人很像姜云。姜云活泼善良,一点也不摆大小姐的架子,时常偷摸着与他们翻墙出去玩,有一回翻墙回来时崴伤了脚,硬是一声不吭,等回到厢房里时才让她们去请大夫。这么大的阵仗自然将夫人引过来,掀开裙子一看,脚踝处肿了好大一块。夫人急得直抹眼泪,问她怎么回事,她只说上楼梯崴的,一直笑嘻嘻的,还帮夫人揩眼泪,简直不像崴了脚的人。
她以为大家都被她骗过去了,没想到有位心细的婢女早就注意到了细节。而她这样做,不过是不想父母发觉此事而惩罚伺候她的奴仆而已。
因着这一份恩情,她就算嫁出去后,也没有将阮云的任何事情往外说。谁知那一场大火,令她善良的小姐在死在了最好的年纪。
她没想到还能再看一眼姜云的画。不过,画上的姜云比起稚嫩时期长开了,眉色更加动人,“小姐若能平安长大的话,现在也该是这倾国倾城的模样。”
沈璟沉默着,他知晓那场大火,一些能人志士赶过去,甚至都未能破结界,更别说扑灭那场火。那时他正在青州处理棘手之事,根本不知辛州姜家诡秘之事,后来知晓之时,它已经成为了人人的家常饭后谈资。
他神色莫测地看着那几颗药丸,终是将它收进袖中,不再拿出来端详。
“辛州,值得去一趟。”
洛月踏进了瑶花阁,径直去敲了阮云厢房的门。
等了几息,阮云打开了房门,却发现是一脸不情愿的洛月。
她疑惑道:“怎么了?”
洛月道:“师尊白日里说话重了些,还望阮弟子不要放在心上。”
阮云满脸疑惑:“你说什么了?”
“是我误会阮弟子了,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师兄与我说,阮弟子面子薄,比不得一般修行之人,是一定要我来与你说一声的。”虽是来道歉,话里话外又在刺阮云,阮云愣了一下,随后展开笑颜道:“那你说吧。”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
阮云无辜道:“洛师尊说什么了?”
洛月攥紧了手,“抱歉,阮弟子。”
阮云打了个哈欠,“这才对嘛,洛师尊说得对,我面子薄,比不得你这样脸皮厚的人,下次再对我说重话,师尊便接着来道歉吧。”
“你!”
阮云啪地将门关上了。
洛月站在门外,面色难看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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