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告栏的私密图片被撕下后,慢慢又被学生会和社团等通知占领。学校的风云没有持续太久,本身宣韶已经走了,许哲声又在外面集训,再者要升高三,毕竟是长郡这种恐怖学校,学习便又一跃成为重中之重。
只是竞赛一班的同学们偶尔路过宣韶的座位时会有些唏嘘,感叹宣韶明明看上去是个那么正常又友善的男生,怎么就是同性恋呢?打闹嬉笑时他们偶尔也会想,宣韶要是还在,得笑着在后座吃水果捞或者关东煮然后在他们一拥而上抢夺时乖乖分给每个人吧。宇文一舟长吁短叹了许久,李文德有时候饿醒了也会发会儿愣儿,周瑞中和杨依依抓人做事时总是会把目光投向窗边的那个座位……日子好像少了什么,虽然不重要但有时候总让人心中空落落的。学生会也寂寞了一会儿,很快又有人抵上了他的位子,不过颜承宇带人做事时总是会想到宣韶,然后不由得长叹口气。
“乖孙呐,宣韶嘞?看他好久毛来了喽?”自从髋部骨折和股骨颈骨折后,戴娭毑就一直卧在床上,偶尔听听磁带机里的戏曲,偶尔又看看电视。
明明已经一个月多了,许哲声听到这名字时还是心里猛地漏了一拍,空荡荡地漏着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没什么感情地在说话:“他走了。”
“哎——走了啊……”戴娭毑长叹了口气,“你也要走了。”
“就三个月。”许哲声说,“三个月我就回来。”
“哎,莫担心。”楚思宥在一边削着梨子,“我在家看着啊。”
“你工作去。”戴娭毑皱眉啐她,“你说你,这么费心血跑回来,我这不毛事木得吗?”
“乱讲。”楚思宥懒得驳她,“都躺着了,好好享福吧,啊。”
许哲声呆呆地撑着下巴,垂眼划拉手机。自从那日之后,宣韶的企鹅头像就一直是灰色的了,就连手机号也成了空号。他走得干干净净,倒是什么也没留下。
七月的蝉鸣愈发明烈,骄阳似火,期末也忙得紧。香樟的叶子遮天蔽日,风一吹便落了一地,同学们抱怨着扫了一车又一车树叶。
“樟树真的讨厌死了!春天掉虫子,夏天飘叶子,秋天落果子,冬天砸冰雪。”
枝叶铺落阳光,最后的考试铃响过,老师便叫喊着收卷了。许哲声放下笔,看着监考老师收走卷子宣布考完了,同学们热烈欢呼亦或是难过烦恼地叫喊,这些都仿佛隔得远极了,只剩下喧闹的蝉鸣响在他的世界。
老师总说高二是道分水岭。而他混乱的高二就此彻底结束了。
“想幽谁边,和春光暗流转。迁延,这衷怀哪处言?淹煎,泼残生除问天。怎为你如花美眷,光阴似箭,是答儿闲寻遍……”(《牡丹亭》)
许哲声不知道为什么戴娭毑听的唱词每次都能映衬他的心境,听得他有些烦躁。老妈调回了长沙的公司,每天早早回来给他们做饭。做饭声,戏词声……每次吵吵闹闹。
“啊哟!”屋内传来什么破碎的声音,戏曲卡了几下,彻底消失了。
“怎么了?”楚思宥忙赶去看发生了什么。许哲声叹了口气也跟了过去。
楚思宥皱眉拧着磁带机,“唔,老古董好像有点儿摔坏了。”
戴娭毑着急地倾身看着,神色里俱是懊恼,夹杂着淡淡的悲伤。
“能修好吗?”许哲声也蹲了下来,“修不好算了,不如买个新的蓝光机。”
“那多可惜啊。”楚思宥打开浏览器搜索了修理的方法开始尝试着捣鼓,“这东西挺老了,我记得曾经还拿它给你放英语听呢,是个老宝贝了。”
“是啊,我还是习惯用这个嘞。”戴娭毑努力探着身子,被许哲声按了回去。
“我来吧,你去做饭。”许哲声淡淡说着,伸手把楚思宥拉了起来。
只是这确实是个老东西了,许哲声修了半天也没能修好,只得搜附近的这种老古董的修理店。
戴娭毑在一边长吁短叹,许哲声安慰了几嘴,出去摆桌子了。
“好像又要下雨,不能在外面吃饭了。”楚思宥把淮山排骨汤倒进碗里要许哲声端走。
“没关系,在屋里吹空调不好吗?”许哲声不以为然。
“吹多了空调对身体不好。”楚思宥叨叨道,她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补充了一句,“而且节省点电费吧。”
许哲声抿了抿唇,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点头表示听到了。
戴娭毑的医药费不便宜,他的小提琴支出也是个大头,所有的重担压在楚思宥身上,她工作辛苦忙碌又得照顾这些家人……许哲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堵得慌,泛着淡淡苦涩的药味浸染了整个房间,他虽然心疼但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是在那一瞬间,老吴说的话掠过心头。说要往前看,但他能又能看得到多远?
“妈,这些还给你吧。”许哲声把楚思宥放在以为他不注意放进他包里的钱塞回了楚思宥的包里,顺手把打工赚的钱也藏了进去,“我还有钱,这些给家里用吧。”
“嗯?我不是这个意思……”楚思宥犹豫着仔细端详了一番他认真的神情,自从听着消息回来后就没真正笑过的脸上露出一个难过的笑容,“你啊,没必要,家里不缺钱的,你好好学习活得开心就行……妈知道了,谢谢你啊。”
一场秋雨一场寒。
北京的秋天来得比南方更快,颐和园的桂花开得灿烂飘香,圆明园的银杏也开始泛黄,走在这里一时仿佛回到了白果园,好似慢慢走回苏家巷。许哲声路过这边总是喜欢在这儿坐坐,听着歌踩过金黄的花叶。
“北海公园十月有菊花展诶。”余淮波这次也来集训了,二人总是一起吃饭。
“行啊。”许哲声说,“等我打完工就一起去?”
“行。”余淮波没有多问。这次再见许哲声,他人都憔悴了不少,也没以前那么爱笑了,不是拉琴就是打工,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家庭出了什么变故……
正这么想着,却见许哲声突然停住,他低头拧眉盯着屏幕,看着心情很复杂,细看却有些激动。
“怎么了?”余淮波也停下来看他。
许哲声没有回答。
列表中沉睡许久的灰色头像突然亮起,像是突兀划过夜空的流星,留下绚烂令人遐想的光亮。他一时有些心跳加速,带着不明的近乡情怯般的情绪,点进去,愣了许久才开始打字。
宣韶……
删掉。
你回来了……
删掉。
嗨……
删掉。
就在他无数次拉扯之下,对方先发了条长消息过来。
在吗在吗?你可以把银行卡号和持卡人姓名发给我吗?我女朋友在医院急用,我把钱转你,你帮我一下,转给她可以吗?拜托了!
许哲声盯着这行话看了许久,所有酝酿的情绪慢慢消散了。不再热烫的风吹过,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他们已经分开这么久,久到他的企鹅都被盗号了啊……
我是他男朋友。
发完这条消息,他没再多犹豫,及时止损一般删了对方。
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余淮波有些犹豫,许哲声的气息在那一瞬像是飘零的黄叶,淡淡的伤感和漫长的寂寥。
“嗯?抱歉抱歉,刚刚有事。”许哲声笑了笑把手机放进了口袋,踏着秋叶继续慢慢往前走,“走吧。”
满地银杏像碎落的月光,刺骨寒冷,他慢慢走着,顺着它往现实的冰凉平庸前行。
那日那首难听的《月光奏鸣曲》还响在耳畔,原来它不是新的开始,而是分别的前奏,是失去的生活的开始。
这一段主攻,其实本来想让宣韶他爹出手让许哲声过不了艺考搞别的道路的,但想想太惨了……许哲声是正统表演学的学生啊……虽然也很想让他搞自己的地下乐队啊或者发展网络啊什么的,但是还是没下得去手。
楚思宥是个好妈妈,戴娭毑也是个好外婆,可惜都不会是许哲声一生的慰藉。而很快许哲声就要艺考了,然后就大学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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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时钟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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