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人尽可夫？原来不是啊。怎么，真当自己是有主人的狗了？”
宣韶没有说话，冷着脸看着曲靖，“把手机给我。”
从刚刚开始就震动不停的手机应该是许哲声在焦急地打电话，亦或是父母的愤怒来电质问。
“闹出这样的事后悔吗？”曲靖没理他，淡淡说，“你怎么还敢啊……”
“我为什么不敢？”宣韶反问，“你以为你毁了我吗？大费周章跑长沙来真是辛苦你了啊。”
“你想多了。我不过是顺便来看看罢了。”曲靖笑了笑，“不过看到你过得这么好还真是令人作呕啊。”
“曲靖，是那个姓许的小子。”全砺把弄着他的手机。
宣韶抖了抖，猛地扑过去抢手机。
“哎！”全砺挑眉忙闪躲开，像是失手将手机掉在地上。
宣韶没想那么多，光是看到许哲声的名字就让他方寸大乱，一瞬间有种想哭的冲动涌上心头。
许哲声，许哲声，许哲声……
然而就在他要弯腰捡起手机时，全砺又猛地一脚踩了上去，屏幕在慢慢碾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慢慢碎裂开来。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宣韶终于愤怒地捏紧了拳头大喊道。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曲靖慢条斯理地从钢琴上跳下来，“比如说，称呼。”
钢琴调节扳手静静躺在钢琴上，圆滑的柱身泛着冰冷的寒光，碰撞下发出轻轻的脆响，如同那日突然回荡的钟声。
“这孩子，人也不在，电话也不接。怎么回事？”岳碧彤皱眉看着手机，对着年级组长抱歉地说，“对不起啊老师，给您添麻烦了。这孩子平时也挺乖的，这件事儿不会是误会吧？您说的许哲声是什么样的一个孩子？”
“是个艺术生。”宣廷敬面色不善地翘腿坐在一边，颇有领导者的气质，口吻也高高在上的，“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年级组长擦了擦汗，轻咳一声辩解道：“许哲声平时表现也挺好的，是个很不错的孩子，经过调查，我们确定不会存在霸凌和逼迫的情况。”
“哎呀，这怎么办呢……”岳碧彤一脸难过的表情，“是不是我们平时管得太少了没注意孩子的心理健康……老师您放心，这个病我们会想办法治好的。”
“额，这个不是什么病……”年级组长还想说什么，宣廷敬已经打断了她。
“我们会给宣韶办转学，将来他会出国。”
年级组长微微瞪大眼，斟酌了一下语言才劝道：“宣韶走的是数竞，已经过了CMO的预赛了，九月就是联赛，现在转学和准备出国对孩子的考验未免有些大……”
办公室门就是这时被猛地推开的，宣韶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跑得气喘吁吁。男生弓着腰扶着门框，眼睛带着微微的红，逆着光看过来的那一瞬间身周被照得有些透明，仿佛要融化在空气中。
“我不走。”宣韶声音有些发颤。
“这不是你想就能决定的。”宣廷敬没有什么表情地严肃说着，“今天下午的机票，现在就走，转学的程序很快就给你办好。”
“宣韶，我们给你太多自由了。”
暑气在窃窃私语中翻腾，炽热的夏天反射着的各色目光都不重要了。同性恋情的密语，布告栏上亲密的每一张图片亦或是校园墙上的各类言语，这些都不重要了。宣韶被拖上车的那一瞬间听到蝉鸣响在耳畔，然后“砰”的一声被隔绝在了世界之外。像是漫长的荒原，现实中的妥协总该来得理所当然，宽阔而逆来顺受的街道本该只推敲生命唯一的音乐。
在调查了他的所有支出与行踪之后，宣廷敬逼问了他们在一起的事情，宣韶只是沉默不语，惹得他像是皇帝被忤逆后的失态，忍不住愠怒给了宣韶一巴掌，被岳碧彤拦了下来。岳碧彤还是温温和和的，只是坚信同性恋是病，她说她知道美国哪里能治好，没有过问宣韶的意思便预约了。
唯一保住的是手机。手机彻底损坏原来也可以是好事，将一切隐秘的话语藏在了冰冷的破碎玻璃里，销毁殆尽，只在心里留下曾经存在的痕迹。
“宣韶，你别怪我们威胁你，但你必须得和他断了。”宣廷敬冷着脸厉声道，“我话放在这儿了，关禁闭，治病，以后的支出和消息我们都会更严密地监管。”
宣韶面无表情地回视他，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我不愿意。”
“好，你敢威胁我们我们也能威胁你。”宣廷敬冷哼一声，“那小子是学艺术的是吧，十二月底联考还有之后校考，无论他考哪里，我都会想办法让他考不上，联考都过不了他艺术这条路就是废了。”
宣韶微微瞪大了眼，脑子里嗡地响了一声，像是跌入冰河之中，忍不住微微颤抖。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奶奶……”
“你怎么能！”宣韶猛地大喊，“她是个老人啊！”宣韶心里无数的念头翻腾，他一时脸色惨白得仿佛枯槁的树木，他咬牙蜷起手指微微抓住垫子，对着宣廷敬怒目而视。
“那就要看你了。”宣廷敬冷漠地说，“识趣一点，我做得到。也有的是办法折腾他。”
“那我呢？”宣韶全身都绷得很紧，像是微微有些晕眩地闭上眼，“我的竞赛怎么办？我的成绩怎么办？我努力考上长郡，在这里读了两年，都打水漂？”
“宣韶，爸爸妈妈也是为你好，这些我们都想过的。”岳碧彤叹了口气，柔柔和和说，“可怜的孩子，都怪我们平时太疏于管教让你走上歧路了。你那么优秀，一定能做到的吧？我们会给你最好的资源和条件的……”
还是那么温和，然而他们都一样的固执，一样的不容商酌。
“我做不到……”宣韶在雨声中感到很无力，他想捂住脸，但他不能示弱，“我不是那个天才了，我做不到……”
“这没得商量，你知道这事儿多恶心多恶劣吗？你开始的时候没想过这个结果吗？”宣廷敬的声音依旧威严冷峻，“做不到也得做到。人不逼迫自己是无法前进的。”
“是呀宣韶，听话，你爸说得很对的。”岳碧彤和他一唱一和，“我们都是过来人，你们那小打小闹的情情爱爱，哪能作数啊？宣韶，乖一点。”
这些声音都离得远极了，他忽然感觉很痛，慢慢弓起了身子，疼痛从下面隐隐扩散，像是股寒流愈涌愈烈，最终席卷全身，化成了窒息的感觉。
他还不够乖吗？还不够听话吗？所有人都想让他听话，然而那个他早就歌唱着死去了。好疼，好难受，要长出来一个“宣韶”，送给所有人，一辈子只做那个听话的好“宣韶”。
窗外忽然响起惊雷之声，长沙又要下暴雨了。
暴雨拍在窗棂上滑下一条条长线，噼啪雨声不绝于耳，许哲声放下手机，颓然看向窗外模糊的雨景。
“我来了，你先去学校吧。”康瑶大步走进来，她累得满头大汗，拉着殷莞一路赶过来。
“你没事吗？”许哲声扭过头来，看着殷莞脸上的纱布问道。
“没事。”殷莞勉强地笑了笑，“嗯，我把她打得更惨。谁叫她骂得那么难听！”
康瑶勾唇无声地笑了笑，“您还是悠着点儿吧。对了，那个，许哲声啊……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没关系。”许哲声绷着脸没有什么表情地站了起来，“那这边先麻烦你们了。”
康瑶看着男生自我保护一般的冷着脸走到床头，然而戴娭毑只是沉睡着没有任何反应。她忽然有些唏嘘，明明他们都不是什么成熟的大人，却都经历这么多，更何况许哲声这样有些与别人不大一样的。
“下雨了，拿上伞吧。”康瑶说。
雨水像是倾倒了一整个夏天的炎热，褪去的喧嚣在雨水的狂泄下被粉饰成面目全非的模样。闷热的暴雨下，许哲声走过奔跑的情侣，也路过在雨中大哭崩溃的人，悲喜在雨水的世界里都渺小至极。
伞是那么小，根本挡不住雨，浓郁的夜雨还是要将他吞噬。
“老师。”
老赵放下茶杯回头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淋得近乎湿透的男生。他的背挺得笔直，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拖在地上的雨伞滴下长长一道水痕。
“哎，许哲声啊。”老赵有些头痛地招呼他过来，但看着男生漆黑没有情绪的眼眸又说不出什么责骂的话。
“学校怎么处置的？”许哲声倒是很冷静，“停学？退学？还是转学？”
“没有什么处分。”老吴扯了扯嘴角，“你好好搞学习搞艺术就行了。”
“什么意思？”许哲声拧眉，“没有处理吗？”
“宣韶走了。”老吴打碎了他无谓的期待：“他爸妈把他带走了。以后他要出国，大概就……”
老吴没有说下去，眼前的少年紧抿着唇，长期练琴而总是优雅地挺直的脊梁一瞬间像是被折断，他低着头一言不发，握着伞柄的手攥紧到指尖发白。
“你们啊，都还年轻……”老吴看着他攥紧关节的力度，像是要将自己捏碎一般，看得他都觉得有些不忍，“哪有什么能力保护太多人啊……往前看吧……”
许哲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只是鞠了个躬慢慢走了出去。
黑色夜空一瞬亮如白昼，雷声只一瞬，但大雨却绵延了整个世界，刮进走廊的雨丝在湿滑地面上打出细小涟漪，许哲声淡淡抬手擦去雨水，像是被打了一巴掌。
额额额啊啊……分开得好潦草……写得好烂啊啊啊……写不出来一点……
曲靖的那个……嗯，可以去搜一下钢琴调节扳手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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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荒野雨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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