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依不饶

如此一耽搁,他们最后没能走成。

这群老弱妇孺并没有伤人的意思,他们是被逃荒的大部队丢下来的。有人病了,有人伤了,有人体力跟不上……这些都是他们被抛弃的原因。

青壮年男子能够占山为王,亦或是投奔最前方的起义军,而剩下的这些人,无论在哪里都是不被接受的。

宋可唯沉默着将手里的干粮散尽。憔悴的夫人带着孩童冲她下跪,她受不起这样大的礼,忙去搀扶。

危机到来那一瞬间,宋可唯的面纱被风吹起。白纱跌落在泥里,顷刻间脏污狼藉,她侧身躲避重击,捏住来人的手腕想要将其狠狠贯倒在地上。

辛辽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宋可唯并不娴熟的进攻。

在铺天盖地的感谢声中,神思恍惚的宋可唯没有听到马蹄声,连同辛辽并未掩饰的靠近也抛在脑后,以至于对他的出手毫无防备,应对狼狈。

“姐姐——”宋新云惊呼。

待在车上的女孩眼睁睁看着宋可唯和一个高壮的男人扭打起来,心里发急,慌不择路地拾起小桌上的铁质盒子,向辛辽砸去。

匕首从衣袖中划出,宋可唯趁辛辽挥开铁盒的瞬间将匕首抵上他的脖颈。眼前顿时一花,手腕在剧痛下不受控制地松开,匕首易主,宋可唯被反剪双手摁在地上,脸砸进土里。

脸上一热,只有垂下眼睫的时候,她的视线中才出现血色。

锋利的匕首划伤了宋可唯的侧脸。

辛辽哂笑,“还挺厉害的。”

宋新云的三脚猫功夫自然也伤不了他,三两招便狼狈落败。

宋可唯勉力支撑起身体,被一脚踹了回去,五脏六腑移位般疼痛,好半晌爬不起来。

辛辽身材高大,站在宋可唯面前时,遮蔽了来自己他身后的阳光,眼神冷漠倨傲。宋可唯上一次面对这种打量,是在萧瑜那里。

她感到屈辱。

使不上劲儿的那只手大约已经折断,宋可唯咬紧牙关,面庞因痛苦青筋浮现。她飞速思考着该如何抉择,再一次的服软和谎言是否还能换来活下去的机会?

镶嵌着宝石的匕首华丽森寒,起初,它只是装饰。宋可唯第一次用它,就阴差阳错地伤了自己。

辛辽把玩着那把匕首,一手扼住宋可唯的脖子,看她在蓦然收紧的力道中挣扎,缓声开口:“之前装的挺像的。”

初见时一身素衣,皓腕凝雪,欲哭不哭的娇气。以为是被豢养的莺,没想到是有爪子的猫。

眼前发黑,宋可唯用尚且能动的那只手捶打辛辽的胳膊,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字句:“平、平姝……”

她借着这两个字取得了一点儿喘息的时机,辛辽手劲刚一松懈半分,宋可唯上半身蓦地发力,拾起撕打中落在地上的簪子往辛辽颈侧划去。

闪过了致命的一击,到底还是见了血。

辛辽眸中划过恼意,薄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从璋州到衍州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武容华因璋州事务缠身耽搁了一些时日,方才落后辛辽几日抵达衍州,草草休息了半日,迎接她的又是数不尽的工作。

接管当地守备,紧接着要做的就是安抚民心。辛辽草莽出身,这些事情,武容华做的要比他更好。

“你进进出出个不停,究竟是想要干什么?”武容华抓紧挥毫书写,魏邈三进三出,皆是随手拿了东西就走,眼睛不住地往她身上瞟。

搁下笔,武容华捏了捏眉心,“有事说事,别磨叽。”

“大嫂。”骤然被点破,魏邈登时僵住了。

他站定后四处张望,十足不安的模样。武容华问:“你要说的事情和辛辽有关系?”

“啊…是。”他点头。

辛辽下午是伤着回来的。

起初,他被叫过去的时候还满心茫然。当一眼瞧见辛辽脖子上那道狰狞狭长的划痕时,魏邈尚且能保持冷静,惊愕一瞬后,心绪平静地卸下药箱。

四处征战的人,身上最不缺的就是伤口。魏邈观察一番伤势,料定这应当是被锋利的锐器所伤。

他甚至有余力问:“大嫂的医术可比我好,你怎么会想到要来找我?”

辛辽脖上的伤已经不再流血。转动间也只有轻微刺痛,这点小伤他甚至可以自己来处理。

“不是让你为我医治。”辛辽把魏邈推进屋,后者轻松的神色在一瞬间凝固住。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原本应当已经被武容华送走的那位姓宋的夫人,胸膛起伏几息,快步走至床前,待看到她浑身染血生死不知的模样,心下震动。

“你伤的?!”

语气不自觉就带了质问意味。

宋可唯的伤势很重,肩膀上一道血淋淋的贯穿伤,脸色惨白,奄奄一息。

辛辽不喜欢被人忤逆。

宋可唯刺伤了他,怒气上头的那一刻动作难免有些收不住。要不是那脏兮兮的小丫头突然窜出来咬了他一口,辛辽这一刀,会正正好落在宋可唯心脏,而不是肩头。

他不想多说,双手抱胸靠在门边,淡声道:“这件事别告诉平姝。”

听见他半点愧疚也无的话语,魏邈不禁加重了语气,“你如今已经暴戾恣睢到连无辜的人都要伤害了么?她对你的霸业一点妨害也无,大嫂已经愿意为了你那点猜忌把她送走,你为什么还要不依不饶地取她性命?”

辛辽极度傲慢也极度自我。作为领袖,他无疑有数不清的优点,野心勃勃,精力旺盛,但也因为自负的性格向来不屑于解释。

魏邈却已经因为一时的冲动站在了武容华的面前,将知道的事情如数倾吐干净。

他为宋可唯处理伤口的时候,心中的不满达到了顶峰。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因为辛辽的猜疑而遭到飞来横祸的普通人,她多病的丈夫和年幼的弟弟都把她当成这个家庭的主心骨。

辛辽的所作所为,牵扯到的人未免太多。

太过狠心的领袖既会让手下敬畏,也会因为铁血手段滋生不安。

眼看着武容华的脸色越来越沉,她甚至来不及等到魏邈说完就站起了身,“她现在在哪里?带我去找她。”

武容华紧紧攥紧了手心。

房屋偏僻破旧,无人看守。魏邈踢开拦路的杂物,周遭恶劣的环境一览无遗。

“小唯……”

武容华伸开血迹斑斑的手掌,轻轻触碰宋可唯冰冷的脸。

她想到宋可唯从来没吃过这种苦。

但辛辽的所作所为让她伤痕累累地躺在这里,如同一具没有生机的玩偶。

混在复杂利益纠葛中,由吊桥效应产生的稀薄爱情几乎在此刻散尽。

他们还是盟友时,尚且存在猜忌和试探,此刻,武容华再想起辛辽,已经升不起半分柔情。

“带人过来守着这里。谁也不许放进来,尤其是辛辽。”

从她平静却饱含阴郁的语气之中,魏邈听出了硝烟味。武容华对他有救命之恩,为了报答恩情,他才愿意随军为医,面对只有一个选项的选择题,魏邈自然毫无犹豫。

但他也知道武容华一直追求的是什么:“现在局势不稳……”

二人当真要因为一个女人反目吗?

现在撕破脸,显然并非明智的选择。起义军一路北上,势如破竹,仰赖的就是武容华辛辽二人的通力合作。只有他们齐心,军心才能稳。

魏邈也知道无辜遭受牵连的宋可唯是可怜的。可万事万物,比较权衡之下,总有值得和不值得的分别。

宋可唯对武容华而言,是值得。

武容华道:“我会亲自去见他。魏邈,我信不过别人,你替我照顾好小唯,好吗?”

“……好。”自他答应下来,无形之中,魏邈肩上仿佛多了点重量。

武容华原想送宋可唯走。天高皇帝远,宋可唯离了宫,再没有人能困住她。谁料计划总是会偏离安排,武容华如今能做的,竟然也只有亡羊补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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