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愿言。”
冬日的暖阳依旧热烈,落云小跑着一边挥手,一边叫着站在门边的人的名字。因为迟到了几分钟,她一路都是跑着来的,难免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被念到名字的人顶着大太阳一脸温和地笑着等她,不见一丝等急了的样子。
“慢点儿。”卜愿言见她气喘吁吁的样子,安慰她没事。
“对不起啊,我迟到了。我有份作业急着交,格式出了点小问题,在宿舍里拿电脑修改了一下,就晚出门了几分钟。”
落云这一长串解释的话几乎没有停顿,让听的人都快窒息了。卜愿言赶紧将手里的矿泉水递给她,她“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才感觉好上一些。
“不差这几分钟,我也是刚到。”
“那我们走吧?”
“走。”
两人约好在第一教学楼的门口见面,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一起去隔壁的理工大学。他们去理工大学,也不是为了别的,纯粹是为了焦傲。
学校的足球队今天和理工大学有比赛,还是一场半决赛,地点在对方大学,知道卜愿言和落云下午都没事,焦傲就邀请他们去看。
当然,他的盛情邀请里还存了点其他的私心,只可惜许雅逸下午忙着练琴,推辞了落云代为传达的邀请,不过还是要她帮忙带句“加油”,以回报他的好意。
从学校大门出去走五分钟便到了理工大学的门口,开学以来,落云还是第一次来这儿,对眼前的景象可谓是十分陌生。她看着偌大的校园平面图问身旁的人,“你来过这儿吗?”
“来过几次。”
“不会都是为了来看焦傲的比赛吧?”落云绝不会放过任何调侃他们的机会。
“差不多。”
“哇哦。”
“……”卜愿言只是笑,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落云拿他们俩开玩笑。
“那你带路吧,言哥。”上回插科打诨的称呼就这么一直延续到了现在,落云感觉自己都跟着焦傲叫习惯了。
“跟我走吧。”
校园很大,远比落云想象中要大,好在路修得很工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再加上有熟人带路,感觉走了才没多久,操场的位置一下子就跃然眼前。
他们到的不早不晚,刚好赶上两支球队的队员入场。落云赶紧选了个空档的位置站着,透过人头一眼就找到了穿着球衣神清气爽的焦傲。
她激动地伸手挥了挥,只不过隔着太多人,焦傲也没有办法看到她。
比赛在哨声中拉开帷幕,双方的啦啦队也在场下拉锯,为各自支持的队伍加油。开场的前三十分钟里,球主要都集中在本队的半场,焦傲作为前锋没有太多的发挥余地,基本都在散步。
哪料队友一个巧妙的断球之后,以极快的速度将球带过了中线,来到了本队的半场。对方反应不及,球一路顺畅传至焦傲脚下,射门的机会近在咫尺,眼看对手就要出脚铲球,他灵巧地换左腿射门。
球带着旋转飞跃出去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视线追随着球的弧度一路直奔球门而去。
落云大气不敢出一下,双手牢牢地捂住胸口,等待结果的到来。
只可惜,伴随着“嘭”的一声,球砸到在了横柱上,以极其热烈张扬的姿势被弹出了球门外。
对方的队伍及其支持者自然是长舒一口气,落云这一方显然也是长叹一口气,发出扼腕的惋惜。而焦傲本人龇着牙摸了摸已经被汗水浸湿的短发,很快就从这次射门失败中恢复过来,重新投入到比赛之中。
只要比赛没结束,就要一直向前看。
“焦傲,加油!”落云的嗓音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传到空旷的草场之上。她今天喊得格外卖力,像是要把许雅逸的那份一并弥补上,好让焦傲振作士气。
只可惜,上半场这次距离进球最近的射门之后,双方都没有更好的机会进攻,就这样以0比0的比分进入了中场休息。
休息期间,围观的大部分同学都离场去了洗手间,落云因为对这里不熟悉也懒得动弹,索性往前挪了几步,占到最前排的位置,原地盘腿坐了下来。
也就是在这一刻,她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之上。
那个最近时常出现在她睡梦中,搅得她六神无主又失魂落魄的身影此时此刻就真实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出现在她生活的场景之中,隔着小半个操场,清晰可见。
落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这里见到岸然,更没想到他的身边还站着别的女生,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的女生。
她拿起摆在腿间的矿泉水瓶,毫无章法地拧开盖子,一不小心没抓住,盖子旋转了几圈之后掉落在了橡胶跑道上,面朝下。
跑道上布满了突兀的黑色颗粒,落云呆呆地看着被弄脏了的瓶盖,知道已是无力回天。
他身边有女生有什么奇怪的呢?她不是一早就猜到了吗?她不是知道地铁上的每一夜都是她偷来的时光吗?她不是只是想要偷偷喜欢他吗?
怎么还是会有想哭的冲动溢满心头……
落云麻木地伸手想要去捡瓶盖,卜愿言不知何时也跟着她坐了下来,先她一步拾起了盖子。
瓶盖像是带了雷达一般灵巧地躲过了跑道上遍布的橡胶颗粒,只是染了些肉眼看不见的灰尘,没有落云想象中那么脏。
卜愿言拿过落云手里没了盖子的矿泉水,小心翼翼地对着瓶盖倒了些水,将瓶盖从里到外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地冲洗干净,又对着面前没人的空旷草地甩了甩,将焕然一新的盖子盖上水平,交还到了落云手里。
她看着手里崭新如初的红色瓶盖,做不出任何反应。
卜愿言见她古怪的神色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一个瓶盖何至于让她如此不高兴……
难道她有很严重的洁癖?那她也不可能像这样不修边幅地席地而坐吧。
难道是身体不舒服?刚刚又跑又喊的,明明那么有活力。
难道是看到了什么熟人?卜愿言四周环顾了一圈,好像没有什么自己认识的人,不过落云都认识谁,他也不得而知。
“怎么了?”卜愿言问了一嘴,担心她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哦,没事。”落云扯开嘴角笑了笑,搪塞他。
只是她嘴上说没事,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手指无端摆弄着地上的橡胶颗粒,将它们捡起又丢下,捡起又丢下,攥在手里摩挲着直到指腹都变成了脏兮兮的黑色。
落云扔下手里的东西,把水瓶放在原地,拍了拍双手,不借任何外力就站起身来,低头跟卜愿言说:“我去趟洗手间。”
“你找得到吗?要不要我陪你去?”他仰着头看她,表情透露出些许担心。
“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
“就在右边的教学楼里,一楼就有。”
“好。”
落云走得很慢,双腿跟灌了铅一般迈不开步子,走了老半天才循着出口的位置顺利找到了洗手间。
她站在水池前揉搓着手上的污垢,不经意抬头看见镜子里自己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心也跟着散了一半。
不知独自洗了多久之后,才有另一个女孩子也出来洗手。
落云不好意思再这么继续浪费水资源下去,低着头关上水龙头,隔着水池小幅度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走到一旁的抽纸盒边,伸手正想去抽纸,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她隔着手背摸遍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口袋,也没在身上找到多余的纸巾,方才的最后一张原来已经被她用了。
落云觉得自己今日的运气简直差到离谱,如果去买彩票,或许连“谢谢”两个字都刮不出来。
她自暴自弃地准备就这么带着湿漉漉的双手离开,忽然有人轻轻点了点她的肩膀。
落云回过头去,对上的,是一张她毫不陌生的脸。
她就是刚才站在岸然身边的那个女生。
那位女生似乎是发现了落云的窘境,在镜子面前递给她一张刚才包装里抽出来的崭新的纸巾。
落云看着她手里的东西,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是该接还是不该,最终还是选择接了过来,小声又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女生脸颊上的梨涡清晰可见,虽笑容甜美,整个人却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和落云完全是两种风格,不同类型的人。
可她偏偏是落云特别喜欢,特别欣赏,特别愿意成为的样子。如若不是出现在岸然身边,落云一定会鼓起勇气上前,和她交个朋友。
只是现在这样,还是算了吧。
女生从口袋里掏出粉饼和口红,打算对着镜子补妆,落云赶紧展开纸巾,囫囵地擦干双手,将废纸团成团丢进垃圾桶中,走出了洗手间,把偌大的空间留给她一个人。
心神不宁地走出门,走过拐角的时候,落云被吓了一跳,整个人跳着往后退了一步。
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着心事,完全没留神转角的墙边站着一个人。
她早该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的。
岸然插着口袋靠在墙边,一副清闲的样子,一看就是在等人。
正值上课时间,教学楼里鲜少有人来人往,没有热闹的说话声,没有步伐凌乱的走动声,清幽的环境透露出十足的安静氛围。
听到脚步声,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是自己等的人来了,偏过头来看,对上的却是落云的视线。
有点错愕,有点意外,给他向来平静的底色里加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落云不懂他眼里的变化,她的眼神里同样萌生错愕,和没有防备的不安。只是这一切很快就被一团黑雾所覆盖,掩藏在无尽的阴霾之下。
她用上牙死死咬着下唇,借助外力隐藏自己颤动而又破碎的内心,眼神略带轻蔑地从他面前走过,仿佛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种种温存都不复存在。
她走出没两步,就听到身后洗手间里的女生走了出来,对岸然说了句“走吧”。
耳边传来两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这个空旷的空间里不断回荡。两人默契到连步伐的频率都完全一致,一下一下,仿佛针一般扎在落云的心上。
她恨不能当一回缩头乌龟,捂住耳朵埋头逃跑,可她没办法这么做。她不能在岸然面前丢了面子,更不能丢了自尊,她只能昂首挺胸,大步地向前走,以此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落云。”温润的男声穿透冷清的教学楼。
落云只顾着看眼前的路,却差点错过了在教学楼门口等着她的人。
看见卜愿言,她好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赶紧朝他的方向走了过去,双眼泛出光彩,“你怎么来了?”
“我怕你迷路了,就来看看。”
“快开始了吧?”
“嗯。”
“那我们走吧。”
“好。”
落云不知道岸然有没有看到,又或者他根本没有在意这个角落里所发生的一切,但起码在她心里,她没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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