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逢春牵着略显粗糙的手掌,将人拉到石床上坐下。
叶青乖乖被牵着,低头瞧着玉色与蜜色手掌相握很是相配,根本没在意体内毒素,等他坐在石床上,谢逢春松开手时,他还有些留恋,这是谢逢春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
谢逢春全部心神都在叶青体内的毒素上,见他如此听话正合他心意,又忍不住嘱咐石床上的人,道:“待会我用木气给你疗伤,有些许异样,不必惊慌。”
看叶青一派信任的样子,谢逢春不在迟疑,将一股木气传入对方体内,一寸一寸的从头到脚将毒素一点点洗刷干净,顺道也将叶青练武时留下的暗伤隐患疗愈。
这套疗愈的手法他曾经做过许多次,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事情,如今因着施展的对象换成了他万分在意的人,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轻柔了许多,木气也更为和缓的在经脉中游走。
被封了口的毒王鸠见妖孽将手附在叶青后背,叶青表皮便浮现一层黑色粘稠物质,空气中传来难闻的气味,细细辨认里面竟然有他配置的几味毒药味道,毒王鸠一时惊骇非常,这,这妖孽竟然可以逼出他下的毒,这完全是妖精鬼怪所拥有的手段。
叶青,叶青怎会如此幸运得到这般非人的青睐,苍天不公,苍天不公!
情绪太过激动,毒王鸠双眼一翻,晕了过去,血藤以为是自己没控制住吸多了血,有些心虚的将人放在平地上,可别死了。
谢逢春长臂呈半抱的姿势,将手掌贴在叶青后背,所以叶青满脸嫌弃又得努力控制表情以免俊脸皱成一团的样子尽在他眼底,为了转移对方注意力,他道,“闭眼感受体内气息游走。”
叶青果然不在盯着表皮杂质,听话的闭上眼睛,细细感知内力周转,没了方才的滞涩,内力仿佛鱼入大海在经脉中自由游走,全身竟是前所未有的通泰。
“好了。”谢逢春刚收回手,叶青便跳下石床留下一句“我去洗漱一番。”人便没了踪迹。
走了正好。
直到看不到对方精瘦的背影,谢逢春才缓步行至毒王鸠身前,人既然醒了,他也就不着急杀了,起来好好给他讲一讲前因后果。
被吸血藤重新吊在半空的毒王鸠迫于谢逢春妖异表现,和血藤在旁边虎视眈眈,整个人没了嚣张气焰,一五一十的将他知道的消息道出。
谢逢春这才知道叶青为何树敌众多,其他人不惜翻越千山万水也要追杀过来。
按照惯例,以往济世阁查出官员受贿的证据后,会派出两波人,一波搬空藏宝库,另一波如叶青般将人手刃。
叶青却不是悄悄杀完人就走,他会将目标拉到人多的地方,一一讲述其罪状,在此期间仿佛打擂台般,若有人出手相救,施救的人每出一招,叶青便片下一块肉来,竟真有人挨过千刀后才咽气。
行事随性无视律法,可想而知叶青的大胆之举不仅挑战朝廷权威,更是将闸刀明晃晃地悬在贪官污吏头上准备随时落下,故而朝廷设下万金以悬赏叶青项上人头。
至于江湖众人,有那行事在叶青看来判定为坏人的,不用济世阁发布追缉令,他自个儿无聊了便去找人“玩”,毒王鸠就是被叶青“玩”弄的人之一,所以这位浑身带着剧毒的人才不远千里来复仇。
从毒王鸠口中得知,叶青对待每一个人的方法不一,“玩”法众多,另谢逢春大开眼界,若在末日,叶青从一开始就能活的很好吧,不愧是他看中的人,心强志坚。
当然别人是欣赏不了这般行径,有人放出屋舍千倾,美人珠宝无数奖赏江湖众人击杀叶青。
叶青,或者说雁霜刀刀客凭着自身出神入化的刀法和血腥的削人手段名震朝野内外。
谢逢春毫不掩饰的欣赏喜爱之情刺激到毒王鸠已接近疯魔的神经,被逼在角落的毒蛇开始吐出信子,他恶意道,“叶青曾在秦楼楚馆放出豪言,愿以千金赎一位男子为契兄弟,所以有那前赴后继的美人等着扑倒叶青怀中。”
这在江湖中不算什么秘密,起因无非是英雄救美,美人春心萌动愿以身相许,结果英雄直言不讳,相比较温香软玉,他更爱苍林松柏,引的江湖中老一辈人戳碎了无数拐杖,骂其罔顾人伦,有违天理,实在是给济世阁抹黑。
毒王鸠眼睛未瞎,旁观两人疗伤时举止亲密,眼中只有彼此却又一副克制的样子,猜测这两人定是有了奸情但未表明心意,成王败寇,他是逃不掉了但若能给两人添些堵也使得,最好让他们之间误会丛生,反目成仇,想想就令他兴奋。
毒王鸠的确如愿看到妖孽变了脸色,正要继续挑衅,忽见面色不渝的人勾起唇角,眼内丝毫没有他想象中的猜疑。
他从那双不似人间物的美目中看到的是无尽的血河,非人的漠然,仿佛站在万千尸骨垒成的巢穴上舔舐皮毛的怪物,对侵入领地的活物轻飘飘落下一瞥,那一瞬间从深渊探出的巨爪裹挟着恐怖的气息扼住他的喉咙,他再也发不出声音,浑身止不住痉挛。
视线拔高,身体被血藤举起,不知何时又从地低钻出来的怪花张大了腥臭的嘴巴,离得太近了,锯齿上挂着的鲜红碎肉近在眼前,红肉上的肌理分毫毕现。
什么报仇,什么杀死叶青,在极致的惊恐中,人的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和本能地求生渴望,毒王鸠用力抱住满是尖刺的血藤,他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但他已感觉不到疼痛,只要血藤松不要松开他,不要将他丢下。
啧,麻烦。
他听到怪物不耐烦地声音,那是来自深渊的吐息,不光他害怕,似乎血藤也开始发抖,他要抓不住了。
第一次有人敢黏在它身上,这让血藤觉得好玩,但不能惹主人生气了,血藤抖了抖身子缩回尖刺,表面变成光滑的藤蔓将人一甩,等待许久的怪花长大嘴巴,迫不及待的升高花头,一口将人吞下。
咀嚼骨骼的咯吱声伴着人还未气绝的惨叫在安静的花林里一层层传开,废了腿的王单拼命向前爬行,双腿在泥地上留下蜿蜒的血痕。
头顶日光渐渐被阴影遮挡,地上乱舞的蛇形影子吓破了王单的胆,他哭喊着,“不要吃我,不要——啊!”
注定没有逃出升天的可能,王单红着眼疯狂喊道,“剑客,剑客跑了,杀了他,都杀了,哈——”声音戛然而止。
血藤将干瘪的人干丢给怪花,人性化的拍拍手,想蹭到主人身边,炫耀着它的战果,却被主人避开。
谢逢春嫌弃道,“去。”
血藤委屈的对对手指,实际内心窃喜,主人没有怪他差点反噬呢,随即宛如绿皮大蛇般扭动着藤身,细小的藤蔓纷纷掉落四散分开隐入森林,去寻找跑掉的“食物”,给主人报仇。
谢逢春挥挥手,怪花得了充足木气立时加速消化营养,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然后结出四颗椭圆形棕色种子来,他将种子收回黑戒,不等血藤回来,直接朝山洞走去。
垃圾清理完了,该好好与叶青谈谈什么是秦楼楚馆,又是哪位好哥哥值得他千金赎人。
没人在意山脉深处正在上演的生死追击。
从金乌西坠到明月高悬,剑客一路疾行,时不时向后张望,一刻不敢停下。
冬夜的月光透着清冷,目力所及周围树木在月光中更显阴森,藏在树林后面深不见底的黑暗似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口,等着人自投罗网,再将整个儿人吞吃入腹。
双腿充血,内力消耗殆尽的剑客不得已停了下来,抱住残剑藏在一颗大树后。
他不知第几次后悔,当初为何要来杀叶青,若是知道叶青身边有那般残忍的妖物,他说什么也不会过来。
山风吹过,化雪后的冷气带着侵骨寒意,吹得剑客脖子发凉,剑客神经质的左右环顾,总觉得有东西在盯着他,不会是那妖物吧,想到这儿他浑身打了个寒战,寒意从脚底直窜脑门,最终忍不住又换了颗树躲藏。
应该不会跟来的,他轻功不错,跑的足够快,也足够远,若是能抓他回去,早就对他下手了,不会溜他这么长时间。
剑客一边平复奔跑后剧烈的心跳,一边努力说服自己安全了。
山风停歇,他的呼吸平稳下来,死一般的寂静在森林里蔓延,无事发生,似乎一切都在朝着期盼的方向发展。
突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剑客再也忍不住拿起断了的残剑胡乱的挥舞着,只要有一点响动,他便上前一通乱戳,大声吼道,“你出来呀,装神弄鬼的妖怪,你怕了吗?出来呀!”
窸窣的声音消失,四周陡然恢复安静,剑客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气声在深夜格外清晰,等等,还有咕咚咕咚的声音,那是吞咽液体的声音,剑客瞪大双眼,眼球凸出,脖颈僵硬地低下头,腰部以下半身已经爬满了蛇形东西,是血藤,那个会吸干人血的血藤,冲破喉咙的喊叫声终究没有发出,因为血藤已经爬满了全身,嘴巴被封,鼻孔被堵,眼睛透过缝隙最后看到的是艳如血色的红月。
又一人悄无声息的葬身在连绵的大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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