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为何想到帮他点灯呢?”
“这是他的工作,没有完成或许无法拿到今天的工资,买不起明天的面包和油膏。”
“那也和您没关系,您大可以袖手旁观,就和……”教士没有说下去,加弗列明白他的意思。
就和其他人一样。
加弗列摇头:“光明神说:爱他人,像爱自己。我姑且做不到这点,但我恰好有丰富的想象力和充沛的情感。
我无法确定他是否有孩子,是否有生病的父母妻子,更无法知晓一笔钱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不是不能做更多,可保护自己的本能令我止步,爱惜生命的情感推我向前。因此当我看到窘迫,我只帮我能看到的地方。”
教士说:“这正是爱人的表现。”
听到这句话加弗列很快的笑了一下:“你没有指责其他无动于衷的人。”
“你希望我指责吗?”
“当然不。”加弗列否认:“丰富的想象力和充沛的情感,这是有余裕的人才有的东西。很多人表现冷漠,是因为他们只是自己活着就用尽了力气。”
苦苦挣扎的人,对他们的指责难道高尚吗?
小镇居民基本都是光明神的信徒。他们从生下来就被教堂教导着遵守神的戒律,按神的规定成长。
他们心里会不知道袖手旁观并非神的意志吗?
人们如何做?人们如何生活?
编写教典的人理所当然设想出完美世界的运行法则,然而约束了温顺羔羊的神的教导,约束不了堕落的豺狼。
私心、不公……当生存的困境划出人与人的鸿沟,人在集体中成为孤岛,冷漠由此产生。而日复一日的冷漠便足以消磨人对神的虔诚。
这是个恶循环。
有相当一部分教士忘记了神曾将自己的膏油分给信徒,他们理所当然待在壁炉旁喝着热茶烘烤面包,一味指责。
教士笑了:“您信仰着光明神吗?”
“不,自然之主指引着我。”
“那么我能再问您一个问题吗?”
“请说?”
“为什么最后点亮这里的灯?”他指了指上方。
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家犬缩进窝中,行人纷纷回家,一时万籁俱寂,所能感受的,只有耳旁呼啸的风,和眼前晶莹的雪花飘落。
加弗列伸手接住一片,触感冰冷很快融化。
他心里闪过烦躁和郁闷,带着深深厌恶的表情与教士的温和包容鲜明对比,更与这片令天地肃然的洁白格格不入。
他说:“您的大光明术能照亮周围。”
教士说:“我只能照亮眼前一小块儿地方。”
加弗列沉默良久,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冒雪在路旁聊天,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一面之缘的教士充满倾诉欲。
也许寒冷冻坏了他的脑袋,让他终于对他人失去了防备心。
最后他开口了,带着浓浓的厌倦:“教士。光,会让阴暗无处遁形。我能理解那片黑暗的存在,知晓它们就在那里。可我明白那是不对的,它本身就不应该存在,更厌恶看到它。”
纵然冷漠的产生充满合理性,可归根到底,那是违背道德信仰的。
“您是个矛盾的人。”教士没有对加弗列表示安慰或理解,而是直接对他本人下了个评论。
他说:“我看到了您的思考和善良,您的不安正是因为您的高尚与道德。可这不能为您带来称赞。”
“我从未想过称赞。”
“是。您的精神纤细而敏感,充满了神所赞扬的对生命的慈爱。这令您足够包容,强大的同理心令您无论站在哪个角度都能感同身受。
从结果上,您似乎更多同弱者站在一起。可是,您有没有意识到,在对那些黑暗表示理解的同时,您和您厌恶的那些人一样高高在上。”
加弗列笑笑,也许对追求道德完美的人,这种话是很严重的指控。
但他不同,他甚至觉得教士的批评有些轻拿轻放。
他回答教士:“如果我是蛆虫,那我就像蛆虫一样生活;如果我是野兽,那我就像野兽一样生活。如您所见,我正是我。”
教士说:“您很有意思。”
话虽如此,加弗列还是觉得对方应该对自己很失望,所以不打算继续交流。
零号似乎等很久了,再不回去会担心的。
想到这里,又回忆起零号漠然的双瞳。他又有些不确定的想:应该会担心吧。
然而这时教士忽然问他介不介意一起去教堂喝点儿热汤避避风雨。
“不用了,有人在等我。”
“是吗?您看上去很像一个人生活的人。抱歉,是我太过想当然了。我是莫里斯,从普利顿区来,准备前往萨尔林城。先生,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加弗列。”
“嗯?”
“有什么问题吗?”
“不,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请问您是否来自萨尔林城,并在学院任职?”
加弗列有些警惕的说是。
“那么,也许这次偶然的相见正是神的指引。”教士带着感激的笑意向加弗列鞠躬:“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普利顿教区神官莫里斯,同时也是维娜的养父。她在信中提到过您,十分感谢您的照顾。”
加弗列讶然,不会这么巧吧?
事实证明就是这么巧。
莫里斯本来都放弃了邀请加弗列的打算,突然得知是养女的老师,立马又开始了新的邀请。
最后加弗列为难解释必须回去了,莫里斯才遗憾道别:“如果下次遇到,说什么我都必须表达我对您的感谢。”
那就算了,听上去怪麻烦的。
有一说一,维娜和她养父一点儿都不像。
等加弗列回去,零号果然已经等很久了。鞋子没有泥泞和洗刷的痕迹,大概今天没出去。
“你在干什么?”
零号头都没回:“看雪。”
他靠近,想看看这个角度的雪有什么好看。最后发现就是寻常风景,失望的坐回沙发。
路程进行了一半,后面的村镇比较松散。如果不提速,供给会很麻烦。
想了想,他打算问问零号的意见,抬头注意到少年已经看了自己好几眼了。
加弗列:?
“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
“那你——”
“打断一下,外面有东西。”
“什么?”他的问题还没完整问出来,零号已经阖上窗户并顺手熄灭了灯。
壁炉没生火,屋内有些冷。黑暗放大了其他感官的灵敏度,他能清晰听到少年舒缓的呼吸声。
大约十分钟,零号打开了灯。
他这才松了口气有些担忧的问:“什么东西?”
“没有杀伤力。”零号先这么说:“但是能用来跟踪。”
“跟踪?”
“不,这么说也不对。感到了一股很强的窥视感,如果有风,你应该能立刻感受到。”
“元素没有回馈我这方面的消息。”
“你应该留意你接触的人和物。如果不是偶然,这意味着暴露。”
好像被一个孩子给教训了。
加弗列摸了摸鼻子。
“所以,你今天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事吗?”
“没有吧。”他回忆着,“对了,我遇到维娜的养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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