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闲散地说着话,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想找些可用来从旁佐证的事物。
久影一如既往地跟在离衍身后。
久影意识到什么,他倏然抬头,目光望向离衍,恰时离衍也刚好停步。
“庄渺,你怎么……了?”
莫向侧头问他,发觉这人罕见地紧紧抿唇,额角沁出薄汗,像是在极力忍受着巨大的苦痛般,腰都有些弓着了。
与之相对的,是他的凤眸,却是诡异到极致的麻木平静。
他还从未见过离衍这般模样。
自相逢以来,离衍都是风度翩翩,游刃有余的,情绪难显,好像不论发生什么,不论烦闷亦或是愉悦,面上永远是带着笑的,仿佛除此以外,没有其他的表情。
没来由地,无声地注视着离衍漂亮妖异的面容,莫向想起一句话。
美丽,是难忍的罪恶,也是无声的危险。
莫向蹙下眉,想伸手过去扶住他,在空中伸至一半又滞住,指尖微蜷,却继续地探手过去。
即将触及离衍的肩头衣料时,离衍却猛然抬头,湿润的凤眸撞上漆黑的眸子,双方俱是怔愣。
莫向准备收手回去,不曾想离衍却极尽轻缓地深吸口气,五指用力地扣住他的肩膀,往他怀里的方向一拉,近乎拥抱的姿势,将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他怀里的,那个装有萤火虫的瓦罐重重塞进莫向怀里。
指尖泛白,墨发散乱垂过,带去些微凉意搭在彼此衣肩。
动作拉扯间,莲香幽然掠过鼻端,只是这次,热意加重了些。
“别说话,莫向,让我说完。”
离衍……他的声音有些抖。
只是,这到底是真是假啊。
还是在为更远未知的将来而谋划?
莫向垂目,也只能怅然地分析出,自己……也是未明。
“瓦罐里的萤火虫是在王路村的魂魄,与事务有关。你回去后,查看下他们罪意浓度有无异常。……我就不先回去了。”
“我先去看看赵辞暮。”
莫向意外地没有接话,反而问出让他始料不及的语句,他问:
“庄渺……你不要紧吧?”
莫向手臂穿过他腋下,轻而易举地将堪堪要滑坐至地面的离衍扶着站起来,鼻端轻擦过他的墨发,嗅闻到淡淡的清香。
莲香更加明晰。
经这么一托,莫向才察觉,离衍的身形清瘦得不像话,若伶仃的清竹。
离衍闻声愣住,微一仰脸去瞧莫向,接着笑若花开,冷肃眉眼无意识柔和,只是太倏然,凉意又覆薄薄一层。
他轻声说着:“我信你是真的,所以没有关系。”
“你先去吧。”
离衍立住身形,袖摆垂落掩住他轻颤的手。
离衍不等莫向再说些什么,带着久影便去了。
确定行至莫向耳力不及之地,久影小声问他:“主子,您还可以吗?”
待忍过那不适的麻痒感后,方才离衍稍微软和的眉目顷刻浸透刻骨的阴寒,他没有立刻回话,目光极冷地钉向赵辞暮的住处,唇角却一点点勾起,语气森然:“她居然给我下药。”
离衍喘出口热气,又冷冷地吩咐:“久影,你也别跟着我,自己去找点事做,别用我墨者的身份。”
离衍微一提气,步子一抬,瞬息间已至赵辞暮院外,鲜红渐爬至银灰色云纹。他的指尖勾着墨者常戴的鬼面,离衍没立刻覆上,反而悄无声息地踩上围墙,漆黑的衣摆若蝶飞掠而过。
现在的天气着实奇怪。
明明是上午时分,街上周围却慢慢地起了白雾,朦胧胧一片,也看不清身形,至多辨出衣裳颜色。
离衍往左右瞧瞧,略微屈膝,降低身体重心,用靴头轻巧一扫,将脱落的瓦砾落下去,发出“啪啦”清脆的响。
离衍听见屋子里模糊的嘀咕,“外头是什么东西掉了?”
紧接着,是女人一贯轻缓的步子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离衍轻声落下去,近乎无声地踩在地面上,背往后靠去,近乎懒散地用手托着腮,没撑直背,吊儿郎当的身形。
而他的目光却很轻淡,仿佛穿过浓雾,直直地放在逐渐清晰的鲜红。
离衍抬手,鬼面覆住面容。
赵辞暮的步子声明显一顿,她迟疑发声:“……您是传闻中的墨者大人,离衍吗?”
离衍无波澜地扫过赵辞暮裙摆的诡艳纹路。
若没看错,那纹路隐隐泛着星点光亮。
离衍挑着唇角笑了声,说:“是啊,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找上你么?”
说着,离衍手背过身去,用罪意捏了只小黑猫,边往前走了一步,晃起的衣摆遮住黑猫迅捷离开的身形。
赵辞暮似有所感,偏了下头,静了会儿,才清和地说着:“唔……我方才回想了下我的所作所为,虽说是违背很多礼仪规矩,但也没有到杀人背律的程度吧。”
离衍隐约瞧见,赵辞暮弯着眉眼笑开,着一身红裳,温婉又软和。
明明这么不合时宜,离衍却在她身上,莫名觉察出类似于清雅百合的气质,明亮、透净。
这真是太奇怪了。
离衍沉沉注视着她含笑的面容,倏然问她一个很莫名其妙的问题:“昨天晚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昨天晚上?”赵辞暮捏着下巴想了想,杏眸落在离衍冰凉的凤眸上,试探着给出自己认为正确的答案,“那个时候,我应当在屋子里钩织、睡觉?”
离衍没有说话,只是在她的注视下,点了头。
见离衍还没要走的意思,赵辞暮思索会儿,说:“离衍墨者,我家里可没有多余的茶叶了。”
离衍似没意识到她的言下之意,又问她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虽然这离衍墨者问的问题很莫名其妙,好像有点小病的倾向,但赵辞暮还是细声细气,很有耐心地回应了:“大人,我叫赵辞暮,告辞的辞,暮色的暮。”
“感谢。”
离衍笑望向她,颔首抬步便走,他蓦然听见一声古怪的低笑:“离衍,墨者么?”
话音方落,先前消退的麻痒烧痛倏然席卷他全身,离衍一时不察,手脚软了一瞬,但很快借力扶住墙壁。
离衍清晰地察觉,自己的脸迅速涨起温热,可能血色也透了些。
湿汗隐隐浸了离衍的鬓发。
离衍抬起凤眸,望着赵辞暮于大雾中,近乎闲庭信步地走过,莲步幽慢,鲜红色裙摆轻慢晃悠着。
赵辞暮距离衍不近不远,她捏着下巴,略歪着头,清丽的脸上带着近乎孩童般天真的笑容,她说:“离衍墨者,他们说啊,您罪意深重,化作您的血肉,每一寸骨肉都值得生啖吞咽……”
“离衍墨者,让我吃掉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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