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荑挑眉,眼帘垂落看不清神色,说出的语句却轻佻:“当然了,小不点儿。”
和平常语气差不离。
归荑目送着孩子的身影远去,拎着离衍的后衣领,欣赏着他被勒得不住呛咳,面容泛起红晕,添了几分活人颜色。
他玩儿似的来回拨弄离衍的脸,指尖不住地在他命脉来回地摁,指甲总是抵在他薄薄的皮上,晕开浅红。
“太像了,你怎么会和他长得这么像。”
归荑低语着,盯着离衍异于常人的漂亮面容,一笑,像抱着珍宝,将离衍打横抱起,缓步没入阴暗。
“霍、霍、霍。”
离衍昏沉着,挣扎着睁开眸子,“唔……”
几乎是同一时刻,离衍瞬间感受到,有股粘腻若毒蛇吐信般在他周身不紧不慢地逡巡。
意识瞬间明晰,离衍抬眸,察觉出身上的桎梏。
是囚犯受刑的姿态,双足、双腕俱被结实地捆绑在木桩上,很难动弹。
“醒了?”
归荑好整以暇地瞧着神色冰冷的离衍,手里还握着磨光的刀刃,眸里却殊无暖意。
离衍盯着他,没有回话。
离衍的衣裳由于孩子的拖拽而染上尘灰,整洁不复,银灰色云纹也见不着。
片刻沉寂,离衍认命地低头,没再看向归荑,凤眸却仍是微颤着落在那柄刀刃上,忍下情绪好久,才哑声说:“你要杀了我么?”
“该说不说,你的运气时好时坏。你碰上个好孩子,他让我治你病。”
归荑自顾自地说着,瞧见晃动的烛火映亮了离衍凤眸遮不住的惊惶,手指也在无意识地轻颤,却在对方意外的视线中懒散地应下,“我帮你去干净了体内的东西。”
随着笑容一起扩大的,还有他逐渐狰狞的面容和眸中渐盛的杀意,再接着开口,笑颜陡然收拢,语气阴狠入骨,慢条斯理地续,“说你运气坏么,则是因为你遇见了我。”
“你说说,你像谁不好啊,非得和我那仇家生得几乎一模一样。要不然我早就放你走了,谁想一天天地耽于旧事里啊。”
话虽如此,归荑还是不错眼地盯着离衍瞧,像头盯住自己猎物的狼,瞳孔泛着森绿的光泽。
“我想想啊,我应该从哪里下手呢?”
归荑靠近他,冰凉的刀锋像爱人轻柔的抚摸,慢慢地划过离衍的额头、鼻尖、咽喉直至心脏,还轻微地戳了几下。
离衍呼吸陡然急促,凤眸瞳孔睁大,汗水淌过冰白的侧颊。
离衍挣扎地抿唇,睫羽像受惊的蝴蝶颤动,他说话时竟是嗓音嘶哑:“……你等会儿。我死之前总得明白吧,你的仇家是谁,你又是叫什么名字?”
“可以。我的仇家是魏离,我的名字是牧归荑。”
牧归荑欣然说着,眉眼霎时阴厉,手起刀落——
艳丽的鲜血,似花,将要绽放在他眼前。
“——可算是知晓你的姓名了。”
轻渺的嗓音倏然擦过牧归荑的耳畔,夹杂幽然笑意。
牧归荑猛然回头,惊怒地盯着离衍,最后却反是笑开,“你可真能耐啊。”
离衍也是微笑,说着:“所以牧归荑,你还是坚持杀我吗?”
牧归荑盯住他片刻,忽然饶有兴致地开口:“我其实很好奇,出了这个门,你究竟能走几步?”
离衍再清楚不过他所说为何,身体的力气像留不住的沙砾从指缝溜走,软倒在地不过是时间问题。
如若再不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离衍咬紧牙关,语气却嘲弄:“不劳你挂怀。”
说着,他便迈出门槛。
———“当啷!”
那被牧归荑磨光的刀刃近乎擦着离衍耳朵飞过去,狠插在旁边的木板上,刀柄尚在隐隐的晃。
离衍极敏地侧身,低垂着眼帘,平静地注视过险些割掉他耳朵的刀刃,扯着唇角笑了下。
他想着,上次像这般被人威胁拿捏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来着。
离衍分神思索,记不清了。
他只唯一清晰地记住一件事。
那些拿他作威胁的人。
……最后,都死了。
离衍在牧归荑冰冷戒备的视线中,蓦然歪头,烂漫笑开,他轻着声音说:
“我赌七步。”
“——反杀你。”
不待牧归荑反应,或者说,牧归荑作出反应却远不及离衍迅猛狠辣。
离衍指缝间霎时滑满飞刃,没见他如何精细瞄准,便顺滑地射击出去,天女散花般,将牧归荑的所有退路封锁。
离衍瞄准的,都是牧归荑身上几处要害。
离衍漠然地注视着牧归荑左支右绌的狼狈姿态,勾着唇角,再次织了张近乎致命的网。
牧归荑委实也是个狠人,在这般危险情形,他竟也能杀出条血路。
给离衍负了伤。
离衍瞳孔陡然放大。
刀锋径直划破衣衫深入内里肌肤,黑色的血液渗出来。
“你是离衍墨者啊?”
“传言说,罪意几近化作您的血液,是劣罪修为大幅增长的好补品,原来是真的。”
牧归荑扬起血腥的笑容,瞬时提了速度,如箭逼近他。
离衍足尖往后点开,轻巧若点湖上涟漪,腿顺势狠踢在他身上,带起烈烈风声,骨骼发出“喀喀”崩裂的响。
牧归荑只顿住不到半秒,手指屈伸若利爪,直直勾向他的喉管。
离衍再难避开。
他恍然地想过一件事。
他又要迎来死亡么……
应该还是一如从前吧,痛苦、麻木、恍惚。
是不是他走向死亡太多次,所以他的眼前,没再出现人们所说的走马灯?
……有点遗憾。
意料之外,他跌落进陌生却熟悉的怀抱。
年轻男人身上的皂角香气萦绕在离衍鼻端,令他神志有一瞬的茫然。
身体已经绵软得使不上力气,离衍这次连强弩之末都算不上,他还是挣扎地抬首,低声说着:“……莫向?”
离衍发不出太大的声音,此时嗓音很低,像是他难得的温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顿了会儿,离衍又说:“你不该过来的。”
“我只是过来欣赏下墨者大人少有的狼狈。”
莫向搂着离衍清瘦得腰肢,把他往上提了提,抱得更紧了些。
莫向眼帘低落,瞧着离衍疲倦又微阖眼的面容,弯着唇角笑了下。
莫向下巴抵在他的墨发中,眯起眼舒服得喟叹说:“别生气啊,大人。”
“好吧,其实说真心话,我是来救你的。”
离衍轻微动了眼睫,眸子往上抬着望向他。
视线交错中,离衍瞧见他清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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