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夫一口气读完《不幸的故事》第一卷。
三个孤儿和坏亲戚斗智斗勇的过程不可谓不精彩,结局也总算是化险为夷,然而最大的危险仍在,而且她一想到接下来还有十二卷,每一卷都是新的挑战,又为他们揪心起来。
回想起拉斐尔的几个“心得”,塔夫又重新翻了翻书。
第一遍时她更多被故事里种种奇思妙想吸引,许多桥段也都滑稽有趣。但真要说起来,那些滑稽多是黑色幽默,孤儿们荒诞不经的倒霉遭遇中,也带着某种沉重甚至痛苦的色彩。
塔夫怔了下,合上书。
她们这次出演的玻璃动物园也是差不多的风格,不过少了几分幻想的轻快,多了几分现实的沉闷。
这难道是拉斐尔这么积极向她推荐这套书的原因之一吗,他认为她一定会感兴趣?读过后,她似乎也更理解了拉斐尔所说的“不幸”,只是他从小就被告知这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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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夫同菲拉几人约好周三晚在学生中心碰面,自己心里也期待再次见到拉斐尔。除了剧团的下一步,她还迫不及待想要和他说说对《不幸》的感想。
随着时间一点点靠近,她却生出紧张的情绪,像是害怕自己的理解太过浅薄,遭到拉斐尔的嗤笑。
她平常对这种事大多不以为意,最多是自嘲几声——她的确有很多事情不知道。她甚至觉得这算是自己的优势,因为提醒自己去承认不知道,可以让她有更多机会去学习成长,也更少地先入为主或带有偏见地评价一个人或一件事。
这和她之前对拉斐尔的态度正好相反。而现在,她又走向另一个方向,开始格外在意拉斐尔的看法,甚至产生这种担忧。
她待拉斐尔居然已经这样特殊。
如果真的喜欢上他,又会有怎样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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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塔夫在餐厅兼职。
顾客是两位气质儒雅、看上去是学者的侏儒婆婆,其中一人戴着副精致的玳瑁眼镜,颜色和某些光照下的拉斐尔的头发有些相似。
这让她重新想起自己这几天的忐忑,而当她微笑着为她们送上晚餐并祝对方好胃口后,一抬头,却看到拉斐尔。
隔着玻璃窗,塔夫几乎以为自己产生幻觉。
她不确定拉斐尔是否也看见自己。他脚步似乎顿了下,但视线始终停留在身旁一位高挑明艳的姑娘身上——他倾听的时候总是神情专注。
而且凑巧的是,她也认识那位姑娘。米佐拉。
塔夫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二人看着真是格外般配:无论外貌,还是家世。
真奇怪,她在赛艇队遇见米佐拉两次,却根本没有好奇、也猜不出对方是去见谁。现在只能用排除法——第二次不是拉斐尔,因为那次他是同自己见面。不过,米佐拉似乎对拉斐尔有兴趣,至少是有所了解。
二人身影一晃而过,塔夫顺着那方向望向下一扇窗户。
拉斐尔和米佐拉再度从窗前出现。
真的不是她的幻觉。
二人身影重新不见。这次,不再有下一扇窗子供她按迹循踪,因为接下来是餐厅的大门。
塔夫忍不住盯着门瞧。
那是扇年纪说不定比她还大的棕色木门,有几条缝隙,修补后看上去有些别致,除此之外乏善可陈。
而这家餐厅的氛围与其说是温馨不如说是……朴素安全。正如餐厅的食物,几十年未变。食客的评价也往往不是多么美味,而是“找到了记忆中的味道”。
这似乎不太像是拉斐尔或米佐拉会感兴趣的餐厅。
除非,他发现了自己兼职的地方,特意带米佐拉来。来做什么呢?他会把这当作是一种羞辱吗?
那她会告诉他想多了,她不觉得靠自己兼职存生活费是一种不幸,或者有什么可值得不好意思的……女神在上,想太多的是自己才对,她怎么又带着偏见去想拉斐尔了。
“你在等谁吗?”弗兰突然问。
塔夫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看得有些久:“我刚才在窗外看到几个人,以为他们会进来。”
话音刚落,叮——
风铃一声脆响,木门被推开。
塔夫心一下提到喉咙,甚至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这里的蜂蜜野猪肋排和我爷爷的菜谱一模一样!哇,我第一次吃到的时候吓了一跳!”
“只要别用黄芥末就行,我受不了那个味道,一点都不行。”
“我最多尝尝。我最近得吃点清淡的,必须控制体重。”
“哈,你们赛艇队还是这么严格。”
不是拉斐尔和米佐拉。
塔夫说不上失望还是庆幸,弗兰已经拿出四份餐单和一份酒水单,带着四名学生模样的男生去了靠墙的隔间座位。塔夫好奇心依旧强烈,但自然不可能丢下兼职,不管不顾地跑出去看拉斐尔去了哪里,或者更夸张,直接跟过去。
弗兰回到前台朝她点点头,塔夫轻轻呼口气,已经整理好心情,面带微笑走到新顾客的桌旁:
“我是你们今晚的招待。想先喝点什么?”
而那之后,她都有些心不在焉,始终有一部分注意力分向窗外。
不过她一直没再看到拉斐尔和米佐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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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结束工作、弗兰清点完金币又分好小费,几人先后离开餐厅。越过另一位姑娘的肩膀,塔夫重新看到那个等待的身影,正准备回身喊弗兰,却在看清那人英俊的五官时怔住。
“塔夫。”拉斐尔已经唤她。
“拉斐尔?”塔夫不知道自己是惊是喜,连忙先和同事告别,快步走到拉斐尔身边,示意二人边走边说,朝学校走了小一段后才一口气问,
“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来找我是为剧团的事吗?我们明天晚上还按约好时间的见面吗?”
拉斐尔有些好笑地瞧着她:“还有其他问题吗?不妨一起问。”
塔夫想了想,又加上一个:“米佐拉没有跟你在一起?”
拉斐尔看上去很想在她额头上点一下,不过忍耐住了:“你认识米佐拉?”
“在赛艇队外见过她两面,她人挺不错的。”
“只短短两面,你便知道她人不错?”
“只短短两面,她便慷慨地给了我一个建议。”塔夫模仿拉斐尔的口吻,顿了下,觉得这不算嚼舌根,又补充说,“而且是关于怎么和你打交道的。”
“哦?我倒是很期待知道米佐拉的这个建议。”
“有点好笑。”塔夫说着真笑了,“因为她的建议是,降低期待。”
“你便被这个一般性的人生建议收买了?”
“还有她给我的第一印象也不错。”塔夫抿抿嘴,把“比你可强不少”吞了回去。
但拉斐尔似乎已经听到她想要说什么,瞥她一眼,倒开始从头回答她刚才的提问:“我晚上经过那家餐厅时,隔着窗户看到了你。”
“可你当时没有进来打招呼?”她也看到了他。
拉斐尔回答说:“当时我和米佐拉在一起。”
“那之后呢?”
“不确定会不会打扰你工作。”
“所以你一直在外面等我?”
拉斐尔顿了下:“听着塔夫,如果你想要我有机会答完之前的问题,你得停止继续问更多新的问题。”
“知道了。”塔夫忍不住又问,“那你等了很久吗?”
“……”拉斐尔终于还是说,“没有。不算太久。”
塔夫心里一下甜滋滋的,嘴也合不拢。
拉斐尔看上去又好气又好笑:“你在笑什么?”
“谢谢你等我。”
“而你还不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塔夫笑眯眯地瞧着他:“总不会是坏消息。”
“为什么不?”
“因为坏消息总要放在一起先说,好消息则要分开慢慢说。”而且拉斐尔的态度也一点不紧迫或严肃。
“这也是米佐拉给你的小贴士?”不严肃的拉斐尔不紧迫地开玩笑问。
“这次是小布说的。”
“小布是谁?道具组布景的昵称?”
“噗。”塔夫觉得今晚笑得真是太多了,却还是忍不住笑出声,“小布是邻居的仓鼠。我家里农场的邻居。”
“……”拉斐尔终于忍无可忍地在塔夫头发上揉了一把。
“我说的都是真的。”塔夫感到很冤枉,“而且刚才那话不是挺有道理的。”
拉斐尔斜她一眼:“如果不是出自一只仓鼠的话。”
“好吧。看来我必须告诉你真相了。小布其实是一只巨型太空仓鼠,不过是迷你型的。”
“……”拉斐尔再次伸手。
“我没在开玩笑,至少明斯克是这么介绍小布的。”塔夫不得不重新整理刚理顺不到几秒钟的头发,决定不能让这个话题再继续无限延申下去,“所以,你为什么来找我?”
拉斐尔一滞,像是需要仔细思考才重新想起自己的目的:“为了告诉你我和米佐拉的事。”
塔夫不明白拉斐尔为什么要同自己说这些,却忍不住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春假时便约她见面。这安排更多是家族间的往来。餐厅和时间是米佐拉决定的,除了正常的社交寒暄,我今晚和她谈论最多的其实是威尔。”
塔夫终于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威尔又要有什么麻烦了?
拉斐尔说:“防止误会。”
“误会什么?”塔夫诧异望向拉斐尔。
拉斐尔回望她:“我和米佐拉的关系。”
塔夫慎重点点头:“我不会乱说,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拉斐尔挑了挑眉:“我并没有——也不需要——向任何人掩饰同米佐拉的往来。是不想让你误会。”
塔夫张了张嘴,没能问出下一句“我为什么会误会?”或者说,她有什么立场去误会?难道米佐拉想来屋顶上的猫当女主角?她疑惑望向拉斐尔,接着心里猛地一跳。
他为什么担心她会误会?
她想等待一个解释,但拉斐尔一脸理所当然,和一周前他那句“尊重你的想法”是同样的理直气壮。而她也和那时一样,猜测起拉斐尔话里隐含的暧昧意思。至于结果,当然是自己多想了。
于是塔夫连忙把这疑问扔到脑后,只是朝他笑笑:“谢谢你告诉我。”
拉斐尔反而怔了片刻,然后慢慢露出微笑,最后变成一个很愉快的笑容,却没再说什么。
因为他的笑容,塔夫心跳又慢了半拍,刚才那疑问也重新跳了回来:
为什么解释清楚这根本算不上误会的误会,他会这么开心?
塔夫连忙清清嗓子,把这疑问再次丢开,接着把跑到不知道那里的话题拉回来,同拉斐尔确认明晚计划不变,这才笑着说:“看来我猜的不错,或者说小布的道理不错——没有坏消息。”
拉斐尔却渐渐收起笑容,语气镇定,但似乎多了几分冷意:“既然你提到小布,不如也顺便说说看,那位明斯克是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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