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诗曰“望月桥头柳丝长”。
丝长,儿时总错写成思长。
大概睹月能思人,他才这么喜欢看月。
总希望月亮,可以将他思念带去给那人。
堂堂含光君,也有如此幼稚想法。说出去怕要给天下人笑话了吧。
所以,他不爱说话。
怕说多了就要遭人笑了。
他不知自己在桥上看月,桥下也有人在看他。月是他的景,他在别人眼里也是一道景。
“啧啧,果真是皎皎君子,泽世明珠啊。”金子勋远望着桥上之人,不由赞叹。一身的白衣胜雪,月光下更是有不输霜雪之清冷高洁。
可惜可惜,这样明珠般光辉的人儿,却是个睁眼瞎,偏生要站在流氓魔头那边,当真是暴殄天物。
若是能让他,归自己所有……
恶劣的嘴角勾起。
一个有趣的念头生了出来。
* * * * * * * *
魏无羡带着温氏余生一入乱葬岗就是一年久,化名夷陵老祖。
潜心修研符篆诡道,及操纵傀儡之术,颇有些精进。只是没了蓝湛的清心音,眉眼间的魔气渐盛。
说不定哪天便会真正走火入魔。
明知天下世家皆恨他,厌他,连江澄也不容他…不如入邪魔道来得轻松。
可是,心中仍有一丝顾念尚未斩断。
便是月辉下,那一袭白。
“你想下山吗。”
温情问。
“一年了,你也该下去看看。”
或许吧,但魏无羡既想下山,又不想。
想下去瞧瞧世间有何新鲜事,又不想下去怕遇故人熟人。
……
在阿苑软磨硬泡下勉强答应了。
没想到,眨眼的疏忽,阿苑就去抱别人大腿喊爹。
细一看那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以为永不会再同路相见的蓝湛。
如今一身奸邪气的自己,与那白衣胜雪的人实在格格不入。
他其实……宁可不遇吧。
客栈里短暂叙旧,得知江金两家联姻。心里既是高兴,又是担忧。
喜的是师姐嫁给自己爱的人,忧的是那花孔雀怕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谈何照顾好姐姐……
可回头一想,现下这些,和自己一个“叛徒”,又有何干。
“还有呢?比如…泽芜君…他怎样了?”
“很好。”
老样子,能说两个字绝不说三个。
“那……你呢?你好么。”
魏无羡把玩着酒盏。
原以为是个容易回答的问题,对方却沉默了。
很久才道:“很好。”
“哦。”
真奇怪,自己分明已是夷陵老祖,半个魔宗了。怎么遇到这蓝湛还是怯生生的。
带着客人转了转自己的“新家”,蓝湛便要起身辞行了。
从头到尾,他未提一句自己的事。只是跟着魏婴到处游晃,偶尔应一声答一句。
魏无羡也是没辙,早知他性子向来如此。
“魏婴。”
“什么?”
临走时他回头攥住了自己胳膊,“万事小心。”
魏无羡笑了,“放心。你也是。”
世人皆有自己要走的路,要做的事。
而他魏无羡和蓝湛,注定要走不同的路吧。
* * * * * * * *
几月后。
金凌拈周礼,他也受邀去参加。
满怀欣喜制好伏魔串珠预备相赠外甥,却在前往金家的路上被金子勋截杀时损毁。
魏无羡看着化为粉末的礼袋,眉宇间再度魔气纵横,几乎愤恨至癫狂。
为什么……为什么连一件贺礼而已。他都不能送出手么?!
那是他日日夜夜赶制了大半个月的心血啊!
难道…他就连赠一点心意给自己师姐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耳边萧风阵阵,又是千万凄怨恶灵的声音在脑中呢喃教唆。
要他……杀……!
修习诡道符术的一年,他心魔愈发狂肆难驯。
越来越无法控制……
他痛苦抱住头,仰颈嘶声而啸。
猛然拔出陈情,放在唇边。
都是这些该死的人,逼他的!
“魏婴,不要!”
一袭浅蓝翩翩落下,及时摁住他的右臂,“快停下。”
目光瞬忽清明。微微右转,看见了手握避尘的蓝湛。
剑,终未出鞘。他只是徒手制住自己。
“傀儡之术,稍有不慎便会失控。魏婴,你心性已乱,断不可此时吹笛。”
他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可能铸成的大错。
凝视着蓝湛沉静的眸子,这双眼睛似乎总有让人一见便心平气静的奇异本事。
慢慢放下长笛,眉间黑气渐散去。
他稳住心绪缓缓,睁开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蓝湛不语,视线沉沉,看向了不远处浑身发着抖却仍故作狠厉的金子勋。
“我说过,不许伤他。”
“凭什么?”金子勋冷笑,“我偏要杀他!不是他……”咬牙扯开衣襟露出千疮百洞的胸口,“我身上怎么会被施这种邪术,嗯?!”
蓝忘机目光深邃,注视着布满黑疮的胸膛肌肤许久,慢慢过去将他衣襟拉好,“你的伤,我会找出凶手,给你一个交代。如果不是他干的,你就是杀了他,伤也不会好。”
金子勋看了眼蓝湛,视线相交,一种奇怪的氛围气息在二人间流动。
良久,金子勋不甘地啐了声,“好吧,既然蓝二公子这么说了,今日小爷就放这魔头一马。不过,你答应过我的,也别忘了。走!”
一挥手带着金氏的人撤离穷奇道。
蓝忘机双目微垂,正待迈步跟上。右手被人扯住……
不回头也知道那是谁。
“何事?”
“我问你的你还没说。你怎会在这里?”
“他带来的人手里有我姑苏蓝氏的人。”
“那…他方才说的,你答应过他的,是什么?”
蓝湛低下头,静默一会,道:“为他找出施邪术的真凶。”
“只是这样?”魏无羡眯起眼。
“嗯,只是这样。”
蓝湛不着痕迹避开他视线,“放心,我不会让他再来打扰你。至于金凌的满月宴……”
“你还是…别去了,免生是非。”
“蓝湛!”
见他回身要走,魏婴不放心地叫住。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刚才和金子勋对话,那人神色为何如此古怪。
“你这一年…真的…过得很好么?”
“很好。”
他答得极轻巧。
两人沉默着伫立半晌。
蓝湛终是什么也没说,负起手缓然离去。
那抹清冷素雅的浅蓝,随着几缕风过,消散于山雾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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