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江盛本想激她多说些,最好能套出其口中的“他”是谁。
现在看,是不必了。
杏花枝释放的屏障稳稳护住了这方天地,就这么轻易地斩断了她谋划已久的路。
连这样的“小事”都不让她做成,足可以让受了不知什么的影响、情绪激动的她瞬间崩溃。
花轿世界就此彻底坍塌,黑暗的世界裂开了缝隙,有光从其中透了进来,至此,天光大亮。
鬼怪阴影暴露于光中,迎来的结果只有两种,消散或超脱。
其实总归都是离去,只不过心中感受不同罢了。
徐县丞望着她单薄的背,微微颤抖。
无论是真实还是幻想,她都实在太苦。
无论现在还是过去,他都失了约。
总归是对不起她的。
“秋娘,是我负你。等昌乐之事了解,我……愿永远,留下来陪你。”
他一步步走向她,几步的距离,却像是走了很久很久。他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重新拥住了她。
秋霁疲惫地瘫坐在地,对他毫无反应,眸光晦暗,声音沙哑。
她自言自语,没有把谁当她的听众:“我死在喜堂上。那大红的排场,是我梦想已久的,却不是和你的。”
徐县丞自是饱读经纶诗书,写得绝佳策论,此刻,听闻此,却难说一句话。
一滴泪从秋霁眼角滑落,砸在徐县丞的衣袖上。而就是这泪水,带来了不起眼的变化。
林缄捕捉到了秋霁眼底的一瞬迷茫,明白破除她执念心魔的时机已到,想这钻空子来上一道清心咒,可周身灵力被耗了个干净,转头看看林焕,发现对方亦是如此。
最后,他眼中带着不确定,把目光投向郁江盛。
郁江盛冲他摊了摊手,意思是自己爱莫能助,只是随手掏了张符纸出来,压在了秋霁脑后。暗光闪过,她的头彻底垂了下去。
清心咒是超脱,这符纸,便是禁锢了。
没有超度时所必须经历彻悟的苦痛,只有无尽的沉沦,醒不来,便永无解脱。
一个是他渡,一个是自渡。
曾有专修超解之术的善者,将此评价为最不通人性之法。
林缄面有怒气,但并无发作。
郁江盛解释道:“她就是暂时睡过去了而已。超度这事儿,我们修魔的可不擅长。”
“魔族超脱鬼众怨念之法不在少数,你连这点灵力都舍不得用吗?”
毕竟在这幽暗封闭的空间中,很轻易就能感知到,郁江盛周身萦绕着一层灵力的光晕。
无论仙道魔道,这是实力强悍、灵力充裕的修士才有的。
郁江盛闻言,却难得地没有回嘴。
他只是耸了耸肩,沉默着将目光移去别处,看着仍在运转的吞灵阵,陷入思考。
她所报复的是徐县丞,怨恨的是多年的等待辜负了她逝去的骄傲。
誓言中说的“付出一切”于徐县丞而言,他放下京城,千里回乡守护着的是整个昌乐县,这便是他的一切了。
秋霁已费心去养那朵有毒的花用来害人,那这吞灵阵又是怎么回事?
运转这阵法所耗费的能量,远不是她这刚做鬼不久的人能承受的,况且也没必要。
所以很显然,前者是她的愿望,后者,便应是柳家的私欲了。
说到吞灵的“灵”,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先前在林中问那胖头孙,他说“王小姐助柳家修炼”这几件事串在一起,便知绝不是单纯的“鬼杀负心人”那么简单了。王县令、柳宗山灵山魂长生之法、林缄口中的“骨瓮”、秋霁耳边的低语、凭空出现的幻境,……太多事情尚藏在迷雾之中。
或者说,是这这场大戏的幕布,才刚刚掀起了一角。
好戏,由此正式开场。
林焕带着秋霁和轿子,先行回去。
昭正司的人已经赶来,将柳家上下查封。
领头的人姓尹,中年人,看着老成可靠。他找到林缄,先汇报了昭正司中柳擎的情况。
“公子,柳擎不知鬼轿之事,只坦白了与王家的勾当。柳家长老告诉他,王家女是天生的纯阴灵体,有助他在功法上突破。他便借着给儿子娶亲的名义,将人带来柳宗。但鬼轿的事,他不知情。至于那柳河阳,更是半点不知。真言咒我们都用上了,他不会撒谎的。”
“长老?哪个长老?”
“名叫柳占风的。不知现在,人在何处?”
郁江盛轻飘飘道:“在我这儿。”
说罢,将那聒噪的老头从口袋中倒了出来。
“说说吧,鼓动柳擎找儿媳,你藏的什么心?”
柳占风笑容阴险,看着眼前众人,吐出几字:“无可奉告。”
伊统领当下就想给他来个真言咒试试,奈何柳占风快他一步,剑气自指尖出,一举封喉,就这样睁着双眼,倒在了他们面前!
线索就这么断了吗?当然不。
“林仙君,方才你说的‘骨瓮’,是什么?”
徐县丞的脸上还有未净的泪痕,望着林缄,希望能找到秋霁所受幻境的源由。
他知道,她是被人利用了。
而且说不定,和京城那帮人,脱不了关系。
“骨瓮,是多年每前我西行游历时听说的。传闻有人以骨作瓮,以执念寄托之物作封,合于瓮中,任光阴荏苒记忆淡去,想要铭记的总会常留在心间,而这骨瓮的制法,来自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枯荣岭下,秤骨当铺。”
“而当铺有个规矩,便是想要那骨瓮,便要用与骨同重、与记忆同样深刻的东西来换。”
究竟是秋霁主动找当铺,还是当铺找上了她?柳家和秋霁间,到底存在怎样的联系?无论如何,都要一个契机。至于这契机是什么,去那当铺,一探便知。
他们隐隐猜测,至今下落不明的新娘们,便有可能是被交换出去的。
是否秋霁借“报复负心人”之名,用轿子行拐卖的勾当,现在还不得而知,只有等秋霁挣脱困境自己醒来,不受记忆偏差的控制,才能得到真相。
林焕宗门中有事,便不去那当铺了。上宫荣心系姐姐,但此行路遥,自知危险环伺,不愿拖后腿,便没有跟去。徐县丞履行了他的承诺,此生不离昌乐,亦守着他的爱人。
郁江盛原本想着拍卖了那路引,可看这事情发展,似乎比拍卖拿钱更加有趣,便要一同前往。
临别之际,郁江盛忽然叫住了上官荣:“上官姑娘,你家中是做轿子的,那可否造出这万工轿呢?”
上官荣很自然道:“大人说笑了。万工之轿,光凭我家这几口人,可做不来。再说这一顶轿子的耗资,应当夸张极了,谁会愿意来我们这么个不知名的小城,找到不知名的手艺人,倾数万金银,造这华丽的牢笼呢?”
郁江盛:“那不说这些了。听闻你家的手艺很好,轿子的做工都极佳。”
“谢您夸奖。都是祖传的手艺。”
“那抛开花销、人力,瓶你家的手艺,造不造得出来?”
她微笑地看着郁江盛:“那,可以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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