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长街行至未尾,郁江盛手里已拿满了东西。最后,他停在了一处卖金器的摊贩前。
他目光被其中一物深深吸引——华美繁复的金簪,在阳光中灿灿发光,上刻九转风翎,末端镶嵌红玉,晶莹透亮,艳丽无比。
这娇艳又华贵的东西,让他无端想起了那日幻境中的身大红的林缄。
宛若半开的红莲,生长在深深池塘,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粲然如火让人移不开眼,却又含羞带怯引人遐想。
他是那么清雅尚贵,天生配那素衣白璧,不染纤尘,可若这金簪戴在他发上呢……他脑海中浮现出林缄那张绮丽的脸。
实在美艳,实在勾人,也实在玷污了那白玉似的公子少年。这样的玷污,却让他生出一种危险的期待来,想亲手为那不染烟火的神明簪上浮华凡尘……
咦,流言蜚语要人命。
这两天同人文看得他本人都有代入感了!怎么成天都是这些有的没的!
“在看什么?”
郁江盛心中正描绘着不便见人的画面被人猛地一叫,原地一个激灵——画面中的脸,离他不过咫尺。
林缄见他一手拿一支华丽金簪愣神,另一只手手中提目大大小小一堆东西,意味不明地笑了:“怎么,魔界近日盛行这金饰?还是,太缺这金饰了,引得小魔君您这般迈不动步。这一路下来,钱,可还够花?”
林缄出于安全考虑说话时在与“魔”相关的字眼上,都下了模糊声音的术法,这番话便只有两人能听见。
郁江盛玩味地打量了穿一身白的林缄,说道:“古话说的好,近墨者黑。不过与我相处了几日,你话便这么多了。”
他又在心里补充道:等知道了我方才的想法,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他将金簪举到林缄眼前,还装模作样(趁机)在他头上比量了一下:“如何?可好看啊?”
林缄偏头躲过,嫌恶地后退数步:“俗气。”
“嘁。”
郁江盛掏钱结账,仔细收起了簪子。
林缄看他那认真的表情,鬼使神差地问道:“你要自己留着,还是送人?”
“自然是送人。我可驾驭不了啊。”他深深看了林缄一眼。
“何人这般不走运,要受你这馈赠?”郁江盛嘴也没个把门的,挑了挑眉,冲他一摆手:“心上人。”
林缄不想再跟他贫,说起来正事:“方才,我得了个消息。今夜,有‘集市’开。”
这“集市”,并不是他们现在所处的集市,而是满月升而开、日出则闭的幽市。
一月仅开一次。
幽市之中,想要的,都能买到。权财、人命、奇珍异宝。而且鬼神之事,应有尽有。
而那秤骨当铺,今夜于幽市中开张。
是夜,人影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一场无声的集市渐渐成型。
幽市规矩,不问来处,不问去处。开口问价,即视作交易成立。商人与客都以粗纱覆面,鬼魅般穿行于午夜的雾气之中。
集市庞大异常,内有商户错落,木屋在风中吱嘎作响,等待着来客推门而入。幽幽暗火燃起,在风中不晃、雾中不灭,直至天明十分,狂沙消退,大雾散尽,这座城池般的集市,便不见踪影。
郁江盛通身都罩在深灰的粗纱之下,回头瞧了瞧被裹成糙面花卷儿的林缄,有种成就感。
虽然这造型不是他造成的,但他依旧欢乐于,自己发现了一个能让林缄清冷不复的造型。
这周边哪里有卖留音石的啊,他可太想留个影以表纪念了。
若非幽市里没法随意讲话,他早忍不住笑出声了。
一旁,林缄忍气吞声。
两人混在人群里,一路往前,最终来到了集市的最深处。
所谓秤骨当铺,就是一间不起眼的木屋,来此典当的人更是稀少。
一进门,木头的陈腐和难掩的尸臭味儿混在一起,冲得郁江盛皱了皱眉头。
一杆巨大的秤摆在正当中最显眼的位置,后头坐着个身躯枯瘦佝偻的人,摆弄着那秤。
木屋不同于外面的集市,这里可以随意谈生意,可以讨价还价。若是谈不成,只要生者能保证自己活着,死者能保证自己没魂飞魄散,那便出入随君了。
“你们,要当些什么?”那人抬起来头,一张森白的脸扬着,空洞的眼眶对准了两人。
是的,眼眶。
这是个仅剩白骨的骷髅。
“除了当,你这里,还能做什么?”
“做瓮,做刃,做梦。”
“这三样东西何解?”
“做瓮,留梦。做刃,破梦。你,想要什么?”
“你先告诉我,代价是什么?”
“代价?很简单,你用了我多少骨,便要还我多少骨。仅此而已。”
“从前有个坐轿子的女子,来你这儿,制了个瓮,又买了场梦,是吧。”
“梦?那可没有。”
“她是何时找来你这儿的?”
“很久了,我忘了。”
“那你可还记得,她要以什么东西换骨瓮,又在你这当了什么?”
骷髅看着有些没精打采,只回了他一句“无可奉告”,低头继续着手上的活计,嘴里还嘀咕着:“这次送来的骨头又少了一根……那便加倍还吧。”
说罢,一道暗光自骷髅袖口间飞出,消失在黑夜,不知落往何方。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个可怜人,就这么收下了今晚的梦魇。
郁江盛不提“生意”,只看着骷髅以骨头编织,忽然问道:“你做过最大的骨瓮,有多大?”
瓮越大越深,其中盛装之物,就能越重、越多。
骷髅头也不抬:“一座山那么大。”
“你们究竟做不做?”
郁江盛刚要开始瞎编,就听林缄回道:“今日来得急,忘了带嵌物。我知道,贵铺每月实则开张三次,下一次,我定带着嵌物来。今日便算在你这儿排上了队,如何?”
骷髅随手把玩着一根莹白的骨头,出人意料地点了个头。
他也不加阻拦,放任两人重归深夜。
小木屋,便由此在两人的背后消失殆尽。
待他们走远,骷髅放下手中的骨头,轻声道:“不着急。早晚,都会回来的。”
“嵌物,便是先前徐县丞那半截扇子了?”
“对。而且要求这东西所承载的情感够重。”
要以骨瓮留梦,执念就是最好的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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