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香楼,
阿骨早便听说,这添香楼是安州县数一数二的销金窟,达官贵人千金一掷只为美人美酒。这内里结构繁贵,但哪怕她人就身处这眼花缭乱之处,也是心境平和的。修道之人,清心寡欲。
“多亏了修士,咱们这添香楼才能免了血光之灾,这谢礼请您一定拿着!”老鸨婆笑得喜气洋洋的,直将一大锭金闪闪的金子塞到阿骨手里。
眼下,她应赏榜灭了这楼内作恶的魔物,在她之前不仅出动了好几波修士,安州县内的正统修士也来了两位,都没能拿下这以吃人**为生的魅魔。
三番四次都拿它没撤,而阿骨一来解决掉了这魔物,那老鸨自然是喜上眉梢。且,这女修出手一击即中,赏金自然是不能委屈了她去。
阿骨也不推脱,这次为了斩杀魅魔,伤没好透的情况下她强行召了三剑,真是卖力卖命了。拿这一锭,完全配得上她。正欲收下,却听见底下传来打斗的声音。
阿骨皱眉向楼下望去。
原是龟公们押着一位少年上楼侍客,那人必是看准了时机,竟然从嘴里吐出一块瓷片,用那瓷片接连伤了两个龟公。不过二息之间,他已摆脱了龟公,朝外逃去。
然而……这添香楼当然不是吃素的。追兵已至,那人不过是徒劳罢了。
来捉他的人越来越多,瘦弱的身影不过反抗了几瞬便被擒住,“该死的贱奴!”叫骂声越聚越多。
那少年见无望了,似早有预谋般的,趁乱夺过看客腰上的宝刀,竟是要自刎!
“啪哒!——哒——哒——哒”
阿骨轻点足下飘然而至, 夺了婢女托盘里的筷子,手腕起力,飞镖似的先制住了为守的打手。
“吭——”最后一支,投向了那寻死的少年。阿骨动作之快,在场众人皆是讶异,愣呆呆的往她这看。
阿骨虚抱了一拳,不怎么诚恳,“抱歉,在下无意伤人,也不忍活人寻死。”又看向那神色颓败,一脸死气的少年,不过十五六的年纪,于她来说还是一个孩子。她更不忍心不管了,道,“拿这孩子抵我的劳务费吧。”
阿骨看向楼下那乱子的中心,一眼便看清了那少年的长相,好一派出尘之姿。
眼前少年虽有一副养尊处贵的皮相,且哪怕是生死逃亡之间依旧举止大家。只是,看他眼下衣着简朴,又受困于这添香楼,心还存了死意。这副容颜落到他的身上,阿骨不用起卦便已知这孩子的结局。
她捏起这孩子的下巴,细细相看他的面相。
散开的墨发如瀑,眉清却有风骨,目秀却有锋芒。鼻子高挺,嘴薄唇红,穿着染了血的白衣,嘴角挂着讥讽的表情被阿骨捏着,像一条受尽折磨,不甘濒死的小兽。
真真是一副谦谦公子的好皮囊!肤如白玉无瑕,双目紧闭眼睫投下一团愁云,然愁云也遮不住那凉薄多情的凤眸……若他不落难,怕这世上不知要生出多少痴情女。
然而,阿骨却叹了口气对少年道,“好好一个贵家子,竟生了副红颜薄命的皮相。可怜!”
“十金换一个好苗子?”老鸨有些不情愿,却又见识过了阿骨的本事,忌惮她。
她眼珠一转,“为何不可?这孩子都快死了,他上哪给你赚十金?”
“这……修士大人,不是我添香楼不放人,您有所不知。这贱奴是罪臣之子,竟敢逆反天下,是被天家判了谋逆发落的。
他家,成年的男子女子杀头,未成年的发配边疆,亦或者发卖奴籍。而这奴籍又分三六九等,是由不得我们小百姓轻易颠倒的。
您底下这……这个呢,便是奴籍里最下层的娼籍。永不得摆脱奴籍,是此生此世便都要烂在这勾栏里的命。哪怕我将他给了您,他也只能继续从娼籍。可您……天仙般的人物,哪里做得来咱们这牵线搭桥的下九流唷。”
听完老鸨叽叽呱呱说了一堆,阿骨算是明白了。这孩子,已被世道所不容。可她哪里在乎这些,她已经活了一百多年了,人间的律法典籍对她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阿骨没理会老鸨的揶揄,反而从随身锦袋里取出一块棕色的圆珠,鹌鹑蛋般大小,散发着朽木腐烂的气息。这是阿骨很多年前,除尸魔所得。魅魔嗅觉灵敏,喜活人厌恶死人,尸魔珠若布置得当,只会将这温柔乡当成是乱葬岗。
“这是专驱魅魔的宝珠,烟花之地供上此物,魅魔不敢来犯。”她捏尸魔球在掌中把玩,眼神瞥向楼下。只见那孩子已经被人绑起来了,看着是憔悴了些,但眼神却是锐利的,看向她的眼神又羞愤又恨。
阿骨与他探究又防备的视线对上,是个有骨气的官家哥儿,她心想。
果然,老鸨由嫌弃转为大喜,即刻伸手来迎。阿骨笑而不动,丝毫没有让出尸魔珠的意思。“这宝珠需得供奉得当才能万无一失,只怕……”
人精似的,怎会读不明白这女修的意思?老鸨面上讨求宝珠,心里却冷嘲这女修是个不知羞的,竟然当众在青楼以物易人,真是白白坏了一身的修为!
“求仙师指点!”老鸨如虔徒似的求道,“添香楼随仙师使唤,但求这仙师庇佑小的们。”
阿骨心道果然如此,面上却不显,继续道,“这嘛,倒也是我该做的。”
老鸨又话锋一转,附到阿骨身边耳语道,“其实……奴家也有办法让那小公子脱离娼籍。您可听说过男夫?
女子嫁得好攀上高枝,家里人可鸡犬升天。男子也是一样,身份地位哪又如何?只要有良籍女子,愿意收他做'男夫',他便也能脱了奴籍。
只不过嘛……这男夫虽是条好出路,但总归地位是远远屈于女主人下的,不过这可比一辈子烂在窑子里好多咯!
只要您瞧得上那小子,老身我必将这事料理得妥当,准保他出了奴籍,干干净净的做良籍。”
阿骨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颔首递出那宝珠,“务必麻烦老妈妈了,还请不要让我这小徒儿受了委屈。”
老鸨闻言眼皮一跳,竟然是被修道之人看重了做徒么?!原本是心存糊弄,现在却被吓退了几分,不敢再耍嘴皮子。原因无他,她见识过这女骨的厉害。师傅厉害,徒弟怕也不会差......
下方,
自那女子出手,上伯庸便紧紧盯着她。
和那老鸨对话中,她不落下风,明朗又不容冒犯的气质,加之她背着一把巨大的皮质剑鞘,里面整整齐齐的列了许多剑。且出手的速度快到常人肉眼难以看清,这样的身手,绝不是毫无功力的普通人所能企及的。
……修士么?
可未见她衣着或挂配了任何表明宗门身份的徽章,上伯庸心下一凛。
怕来人不过只是一介以驱魔为生的散修,想到他曾在府上听到过的种种贪财传言,上伯庸因饥饿而苍白的面容又苍白了几分。
自己命运被这些江湖渣滓捏在手里的感觉……实在是,太难熬了。
还未等上伯庸再找机会夺刀,添香楼里的护院又将他押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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