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伯庸作为前朝宰相的独子,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继承家族的荣光而生的。然而,命运却陡然生变,他的家族倾盆覆不过是在短短几日。
他的同族人在数九寒天被押往苦寒的北疆,他却因了他一张好皮囊被扣留了下来。虽没被活活冻死,但被发卖到添香楼的日子却比炼狱还磨人。
吃不饱,穿不暖,不听话就被关在灰暗的屋子里挨打,更因为承了那罪名的缘故,受尽寄人篱下的欺辱。
日后的阿骨以为,上伯庸那阴郁森冷又睚眦必报的性格,是受了这段时间的影响。每每思及于此,她都心疼不已。但他不知道的是,上伯庸在丞相府里生活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位面冷又清冷的主儿了。别的他不感兴趣,但若谁犯了他分毫,他是定要对方吐出十倍奉还的。在添香楼里的这段时日,对他来说学会捱过皮肉之苦的同时,他还学会了其他的东西……
比如,
在被关押的这几日,他的待遇明显比往日好出不少。看守他的小厮也对他和颜悦色了不少,不等上伯庸想办法打听,小厮已经给他透了风。原来,那女人要收到他为男夫!
上伯庸心中冷笑,道貌岸然的可鄙小人!可他也知道,这或许是他此生唯一的机会能离开这污秽之地了。
不就是皮囊和身体吗?只要能带他离开这腌臜地狱,他没有什么可舍不下的。再者,他不信这好色的女修真如表面看起来般清幽明朗,将来若是能杀了她夺宝也并未可知........
既然,这女人看上了他,造化皆在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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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魔已除,可阿骨却还背着那十二把重剑到处走,这些剑都是她豪费了无数心血熬训的,是她的本命法器。那些剑压得她脸色有些苍白,是剑灵又在作妖了。伤未愈合,又为了那十锭赏金强开三剑,剑灵们找到了时机,蠢蠢欲动起来,她只得比往日看管更紧。
“又不听话了?”阿骨狠狠一掌反拍上剑鞘,鞘中众剑发出不满的嗡鸣,却又只得屈从于主人。
阿骨虽已修行百年,但她在修行者中年龄实在算小的。且,她的长相定在了她二十出头的时候,多年除魔的阅历加上她精致的容颜,倒是完全不输正统修士的气度。
可她走上修道这条路,全靠自己野路子琢磨,无师无宗。所以她的根基很不稳定,就在剑鸣被压制下去后,有那么一瞬,心脏仿若被紧紧攥住,不能呼吸。
阿骨调整了几个呼吸,又似没事人般大步离去。今天,是她要把那可怜孩子给捞出来的日子。就算是累趴,那也得等事情办完之后。
添香楼后院,
阿骨来领人,老鸨婆也如约将人带了出来。笑得满是殷切,想必是没了魅魔又得了宝珠这颗定心丸,生意是越发顺遂了。
面前站着的,是一身黑色常服的少年,眼睛微挑,透着淡漠和凉薄,就这么淡淡的睨着她,满身的寒意也遮不住他那如谪仙般的样貌。
虽然被罚,但受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看来老鸨并没有再继续苛待这孩子。
年纪还小五官还有些稚嫩,但举手投足之间的清隽俊逸却是浑然天成。再加上他眉眼间自有一股上位者之气,仿佛从未跌落尘埃的世家公子一般。
阿骨不觉得看了久一点。
或许是察觉到来人看他的时间过久,上伯庸偏头,问:“就是你要‘娶’我吗?”
娶字拖得很长,落在阿骨的耳朵里让她硬是生了一把恶寒。
她解释道,“非也,我是要收你做徒弟。拜师于我,了了这人间琐事。或,事了后你自行离去。”
老鸨推搡了一把少年,在一旁帮腔道,“嘿!你这小泼皮。你听谁胡说八道的?仙师是看你可怜才愿意救你。若不是你非要脱了奴籍才能出这添香楼不可,老身也不会出此下策。”
阿骨见情形尴尬不得不再解释道,“小友误会也在情理之中。但我已修行百余年,驱魔除妖于旷野,少沾染人世。想来也许也是天意,你我相识于此,我有意收徒传你修行。若你放不下家仇恩怨,也无妨,如我先前所言,小道助你自由身后,你也可自行离去。不知上公子意下如何?”
“徒儿上伯庸,拜见师尊。”像模像样的给这便宜师尊作揖。又道,“徒儿已对红尘了无牵挂,愿随师尊潜心修行,除祸人间。”
令阿骨意外的是,少年在听完后立刻给出了回答。徒弟,她要有徒弟了!
孤独了百年的阿骨雀跃道,“好!好!好!”
心性单纯的阿骨不知道的是,无论是做男夫还是徒弟,他上伯庸都不在乎。无非是要他扮演哪一个角色罢了,若是男夫,他就极尽所能去满足这女子,然后杀了她,再杀了其他折辱过自己的人;若是徒弟,他就乖巧孝顺去学艺,然后杀了她,再去杀了其他折辱过自己的人.......
左右都是一样的,他笑着看向那笑颜明媚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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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伯庸深深叹了口气,眼神里也忽地灰败了下来,阿骨向来敏锐,视线掠过他的四肢,忽的一怔。
这才发现少年的黑衣摆上,似有大片大片的暗红,只不过本就黑色的衣物,晕染了也看不出来。那分明是伤口未愈合又撕裂的血迹,空气中还弥漫着微弱的血腥味……
阿骨神色一凛,眼刀子剜着老鸨,“这是何意?”
“仙师莫怪,这是上面那位大人的意思。大人虽说恩准了上氏脱籍,但……”老鸨也知这事理亏,可也实在没法子了,只能实话实说,“上氏子弟因了谋逆的大罪,无一例外必须是废人,否则,就不准踏出添香楼半步。
老身只好今日遣了人,哄他喝了麻酒,惶恐着挑了他的筋。仙师勿怪,你把人领走吧,往后还是常人般生活。”
老鸨又扭头,假模假样对着上伯庸抽泣道,“苦了你好孩子。”
“挑了筋?!”阿骨顾不上礼节,一把拉住少年的手替他把起脉来。挑了不要紧,她有的是法子替他续上,只是怕这些草包伤及了他的根本!
脉相虽然残弱,草草四刀绝了这少年的四脉,可阿骨还是凭借残脉中气的流动,判断出了这孩子的资质。
奇了!
这少年的面相明明是仙风道骨,可他的脉象却和普通人无异。甚至可以说是,这孩子压根不适合修行,顶多做个挂个小幡子的普通小道士。这孩子没有灵脉!
怪了,阿骨又拧着眉盯着少年的骨相看去。可是,光从面相骨相来说,少年确实是仙人之相。这还是阿骨第一次相错面。
她摇摇头,既然如此。便放少年自行归去吧。“小公子,世间道路千万。或许,还有其他比修行更适合你的道路。”
此言一出,倔强清冷的少年反而平静无比,还未等阿骨松下一口气,那少年竟然拼死往墙壁撞去!
阿骨心中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疼痛难忍。世间恶事她已看遍,但她的道心依旧。
千钧一发之际,阿骨轻启红唇施咒,少年下一刻本该撞得头破血流,可他竟然被那棉花似的触感给弹开了,一个趔趄,他摔倒在地。
阿骨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真挚而又庄重。“别怕,哪怕你修不了道,我也愿意做你的师父,也愿意带着你走。上伯庸,你愿意吗?”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宛如春风拂过。
少年抬起头,目光与这女散修相遇。他看到了女子眼中的真诚和善意,心中涌起一股莫名。
他犹豫了,或许……她和那些沽名钓誉之徒不一样。
女子的样子焦急且认真,眸色望不到底。他喉结微动,哑声重复了一遍:“带我走,我什么都愿意做。”
四肢伤口疼得他几乎快要站不住脚,可他仿若五感尽失。他的示弱并没有换来对方的不屑,那女子眸光温和坚定地对他说道,“好。”
阿骨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却又在环顾四周后僵住,“你既然愿意认我为师,可有什么想要为师帮你讨回公道的吗?”
少年闻言,神情有些松动,似已忍痛至极限。他小心翼翼地搭上阿骨的手掌,凤眸已不再是寒意森然,雾气迷蒙的样子叫人心碎。“师父,带我走吧。”阿骨不知,少年吃过的苦头,他是要亲自讨回来的。
“且再等等,仙师,这是上氏的脱籍书。他已经不再是贱籍,只要再行过拜堂之礼,成了亲就是官府盖章认证的良人啦。”
“想来也是一场演给官府看的戏,老身已经替仙师置办好了拜堂的东西。仙师和仙徒将就些许,只待官府的人看过了,名字一消,上伯庸便是自由之身。”
老鸨微笑道,将那状纸好生递与阿骨,随即又阴阳怪气地对上伯庸说道,“这人呐,还是要有自知之明。别以为平白无故傍上个师父,便也能学人一步登天了。记住了,男夫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逾越了尊卑,可是要被女主子休弃的。”
阿骨已经不快到极致,她也懒得废话,点了点头道,“老妈妈有心了,既然如此便快办吧。”
——————后记——————
阿骨轻轻挪开他那被血濡湿了的厚重的衣服,露出了手腕上的伤,伤口粗略的撒上了止血粉已看不出原本的刀口,她用银簪拨开皮肉,沿着肌肤往下探筋,却难掩悲伤,那筋以及其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哪怕是她,也都不敢拨乱接回。
添香楼的人分明是要断绝他任何修道之路的!
“师父……徒儿已经很知足了。”上伯庸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似乎被拨弄的烂肉并不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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