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站之后，徐觅以为很快能迎来第二次，第三次出站，但监控台上平静无波，那个发出预警的女声再未响起。
“很正常。异常引力场的出没就是这么一阵一阵的。”餐厅里，王子对徐觅说。
“要是天天有预警，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我们的外围防线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这话说得很对，徐觅有些不好意思：“我天天盼着有预警，是不是显得有些不近情理？”
蔡进和同桌的人闻言都说没有。王子很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端什么碗吃什么饭，大家各论其事。光想着周全别人，那不就委屈自己了吗？”
徐觅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但感觉莫名地有道理。王子很得意：“当然有道理。人首先是为自己活，想什么就说什么。如果说一句话还要想半天，那还有什么意思？”
徐觅笑了。这么一说，连王子偶尔地口无遮拦，都变得善解人意起来。
听到这个评价，王子简直眉飞色舞，他得意地向蔡进一挑下巴：“听到没，组长？你的女神，夸我，善解人意！”
蔡进瞬间满脸通红，恨不得把王子按到餐盘里去。
徐觅有些惊讶，又随即失笑：王子这张嘴，真的好不过两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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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里吃着饭，餐厅外又涌进了一波人，刚开完组会的杜珽一眼就看到了徐觅。她打完饭，笑盈盈地走到徐觅这桌的桌旁，向蔡进和在座的人打了声招呼，然后问徐觅要不要过去一起坐。“谌定和胡立也在。”
徐觅说算了，自己已经吃得差不多。杜珽没有勉强，向徐觅等人摆了摆手，找了张空桌，高举着手向谌定示意。
胡立先看到杜珽的举手示意，端着餐盘走了过去。谌定则端着餐盘向徐觅这桌走了过来。
看到谌定，蔡进不觉站了起来，带些殷勤地问：“来了，要不要一起坐？”
王子皱起了眉：一桌就四位，现在已经坐满，组长这是打算叫谁让出位置？
谌定当然也看出了这个邀请的不周全之处，但他没有指出来，只是摇头说自己坐那边。说着他向徐觅，又向在座的所有人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蔡进露出一种夹杂着佩服和喜欢的复杂情绪，在他坐下来时，这种情绪化为了一种欲近而不得的遗憾。
他并没有在这种遗憾中沉浸很久，因为王子开炮了：
“在座四个人，你邀他同坐，我想请问你打算喊谁让位？”
这一炮轰得蔡进莫名所以：“这就是一句客套嘛！”
“客套？你拿我们三个人的脸去作你的客套？！”王子咄咄逼人，紧追不放。
蔡进露出了一脸尴尬，虽然他时常被队员们怼来怼去，但不代表他愿意在徐觅面前容忍队员的“以下犯上”。
“你今天怎么回事？我说了就是一句客套。这不过是我们系统架构师之间的一种人情往来，和你的脸面有什么关系？！”
王子一声嗤笑：“是。你是系统架构师，你们都是系统架构师，我一个主控单兵插什么话？自不量力嘛。不过，我看您那点人情往来也不起什么作用，毕竟人家是上三组的领头羊，人家眼里到底有没有您这位下三组的同僚，那还两说呢。”
这话说得未免太狠，蔡进的脸当场变了颜色。
在徐觅第一次随蔡进组出站时，她就从王子口中知道了站内六名系统架构师的分层。六名系统架构师及其小组被分成了上三组和下三组。这种分层当然是私下的玩笑，但这种玩笑被拿来当做武器时，杀伤力简直可以用洞穿肺腑来形容。
餐桌上一时安静非常。蔡进满脸通红。话刚说出口，王子立即就后悔了，但事已至此，他也说不出什么道歉的话，干脆一言不发，端着餐盘起身而去。另一名辅助架构师见状，说了一句你们慢吃，也起身离去。一时间，旁边一桌的人也走了个干干净净。
徐觅也想走，但她终究没有走。她静静坐着，等蔡进情绪渐渐平复，才问：“蔡师很喜欢谌定？”
蔡进脸上的尴尬又起：“不是，我只是...”
然而徐觅微微一笑：“这不奇怪。毕竟，在学校的时候，他就很受老师和同学的喜欢。”
蔡进渐渐平静下来，他终于坦然地点了点头：“准确来说，是向往。能力突出，性格稳定，人品优秀。”
这种种品质，会产生一种希望自己同样拥有的向往。
说着蔡进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我这么想其实有点不成熟。”
然而徐觅点了点头：“我懂。因为，我也曾经产生过这种向往。”
她脸上浮现出一种淡淡的类似怅惘的神色，她想起了那些曾经苦追而不得的日子，她曾经那么拼命的想要赶上他，超过他，却越追越远，直到最终分道而行。
蔡进彻底平复下来，发现了疑点：“难道，你们之前认识？”
徐觅微微一笑，说当然认识，“不但认识，我们还做过一年的同窗。”
****
隔了两排的餐桌上，杜珽看了一眼徐觅的方向，说：“徐觅和蔡师倒是相谈甚欢。”
谌定吃着饭，没有回应，他做任何事情都有一种专注。胡立往后看了一眼，又转过头淡淡一笑。
他们身后，徐觅和蔡进起身，各拿着餐盘，说笑着向餐厅门口走去。
时间流逝，预警却迟迟不来，徐觅最终不得不接受了这次上站实习可能无法近距离观测异常引力场的结果，她开始专心在资料室里整理，查看相关数据，试图在这些出站记录里找到想要的论文数据。
吴秘书得知她在清查出站记录，于是请她帮个忙。他拿出一张格式清单，说：“团部一直催我们实时整理，按时上报，可站内人手实在紧张，只能应付了事。正好你也要查看这些资料，能不能按这个格式顺便帮忙整理整理？”
徐觅答应了下来，于是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了资料室里。
在整理的过程中，徐觅陆续发现一些特殊的报告。这种特殊性并不体现在报告内容上，而是这些报告的底部，打上了一个谌字签名。她忍不住问了吴秘书。
“哦，这个签名确实是谌定留下的。”吴秘书说。
“是这些报告是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吗？”徐觅问。这些报告大多数是预警误差的出站报告，她反复比对，也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没什么特别。不过是谌定打算整理和分析异常引力场出没的规律，因此对一些报告做了标记而已。”
徐觅再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答案。她回到资料室，把所有带有谌字签名的报告找出来，反复比对，然而不论怎么看，也无法找到规律。
最后她实在看累了，闭上眼睛仰靠在椅背上，忽然一个认知从大脑闪过，这个认知让她重新坐正，让她重新审视眼前的报告，接着她自嘲般的笑了起来：自己这又是在紧张什么？就算谌定同样在查找异常引力场的出没规律，他的分析工具和思维视角也绝不会比她更好。自己又何必这么如临大敌？
她默然坐着，终于收拾了桌面，起身走了出去。
她走出主舱室，向右三舱走去，这时右一训练舱的舱门打开了，头上还带着隐隐汗意的杜珽走了出来。
两人都有些诧异，随即又都笑了起来。“聊一聊？”杜珽问。
“可以。”徐觅说。
于是两个女生就这么靠在舱壁上，站在主通道里，闲聊起来。
虽然二人身处同一个站，甚至同住一舱，但日常各有任务，能闲谈的时间其实寥寥无几。
时间有些晚，长长的主通道上灯光明亮，即使偶尔有人经过，也显得空无一人。
“快要回校了吧？”杜珽问。
徐觅算了算时间：“还有两天。”
“好快啊。”杜珽感叹了一句，接着问：“怎么样，这次上站有什么收获吗？”
“你指哪方面的收获？”徐觅笑问。
“各方面。”杜珽同样笑着说。
徐觅仰着头，想了想，摇了摇头。
“没有？一点都没有？”杜珽显然不太相信。
然而此刻徐觅确实没有想到：“也许某些感悟或体会，要事后回想，要经过时间的发酵，才能有所得吧。”
这句话说得有些文艺，然而杜珽忽然一笑：“我知道你为什么感觉没有收获。”
徐觅略带诧异地看着杜珽。杜珽探头过来，低声笑语：“因为你归心似箭，只想尽快回校去看某个人。”
回校去看某个人？徐觅不解，问：“你说谁？”
杜珽一脸的心知肚明，笑而不语。徐觅愣了一愣，终于反应过来：“你是说我......”接着她无语起来，“杜珽你脑子里天天在想什么？！”
“没有吗？你敢说没有？我可是得到了准确的情报。”
徐觅无语至极：“哪来的情报？你把提供情报的人找出来，我们当面对质！”
正笑闹着，忽然一个女声贯穿了整个站内空间：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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