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通讯结束了,宿舍里很安静,仿佛过了很久,徐觅才听到了黄灵的声音。黄灵问:“怎么了?”

于是种种声音随着心神一起回来了,徐觅回过神,微微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听到了一个同学的消息。”

这一夜,她很晚才睡着。她并没有想什么,然而一闭上眼,就仿佛身处于一个无限大的空间之内,空间不断延展,又不断变化。后来她朦胧睡去,却在将醒而未醒之间,突然冒出了一句话:谌定怎么可能受伤呢?

第二天,在宿舍里,她说出了打算请假离校的想法。

这个时候请假离校是一件很让人奇怪的事情。“出了什么事?”黄灵问。

徐觅摇头。碧丽忽然问:“是昨天那个通讯吧?你那同学怎么了?”

不得不说,碧丽有一种超出常人的敏锐。在黄灵的目光中,徐觅点了点头。碧丽嗤的一笑。

“你那位同学怎么了?”碧丽又问了一遍。

“生病了,在住院。”

“是男是女?”

“男。”

“昨天联系你的这个人,是男是女?”碧丽又问。

徐觅没有说话。碧丽笑了:“你那位住院的同学,恐怕不止生病这么简单吧?”

碧丽这个人,长得很伶俐,就是过于伶俐,以至于有些尖刻。

徐觅笑了笑。

黄灵听懂了一半,但这一半足以让她担心。“徐觅,你再考虑考虑,这个时候请假,你的时间就真的来不及了。”

徐觅知道。

碧丽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黄灵劝不住她。她冷笑了一声:“一个女人,联系另一个女人,特意告诉她一个男人住院了,只有一种可能:这个男人的病情很严重,这个女人管不下去了,所以打算找个人来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徐觅,你就是被她选中的那个人。”

这一点,徐觅也知道。

碧丽的冷嘲热讽终于变成了惊诧:“你知道还要去?!”

徐觅看着碧丽和黄灵:“因为,我是他的同学。”

徐觅不知道为什么是由杜珽来通知她这件事,但既然是杜珽出面,那就说明谌定的家人不在。既然如此,作为同学,她就应该过去看看。

碧丽瞪着她,忽然呵的一笑,转身坐下:“明白了,这不是我等俗人该掺和的事。黄灵你也散了吧,你我都没有那样的高尚情操,跟着瞎起哄什么?”

“徐觅...”黄灵面带担忧。

徐觅微微一笑:“放心,我有分寸的。”

****

从学校前往杜珽所说的医院,是一段遥远的距离。这么遥远的距离,让人有足够的时间去想很多事。徐觅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谌定。

她记忆中的谌定是什么样子?说不上来,缄默和沉静当然是他的底色,可沉着和强大同样是她不想承认却无法否认的浓墨重彩。

记忆中当然还有一些光影,比如萧瑟黄昏中的不期而遇,比如晴好秋阳下的遗憾和惆怅,以及...明亮灯光中的隐忍和沉默。

就是这样时浓时淡的一个人。说是同学,可满打满算,同窗的时间也不过一年。直到这一刻,徐觅才有些后知后觉:自己为什么要来呢?可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另一个意识也随之清晰:

她会来的。哪怕提前问出这个问题,她也仍然会过来的。

她总要来看看,看看有什么是自己可以做的。

****

走下转运器,徐觅向第三军区某医院走去。在医院门口,她看到了等候的杜珽。

“来了?”杜珽说,“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他。”

没有寒暄,只有平铺直入的切入正题。徐觅说了声好,于是在杜珽的带领下,她来到住院部六楼的一间病房。

门推开时,窗边的白色窗帘被微风带了起来,划出一个低低的幅度,徐觅闻到了一种清洁冰冷的气味,接着,她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谌定。

直到这一刻,某种东西仿佛终于在徐觅的意识里成了真。她终于得以确认,原来真的是谌定,原来他真的,陷入了昏迷。

杜珽站在床尾,同样静静看着谌定。

目睹雪山倾颓,是一件令人触目惊心的事情。但对她而言,最初的惊心动魄已经过去,现在尽管还留有余韵,但她已经能够泰然处之。

走廊上,杜珽详细说明了谌定当前的病情。

“从入院至今,已经接受了五次治疗,但都没有什么效果。院方说,只能采取第二种方案。至于具体要怎么做,还在研究讨论中。”

和杜珽一样,精神力三级受损这几个字同样让徐觅心底一沉,她甚至比杜珽更加清楚这几个字所代表的严重性。

“他很早就没了父母,现在家里只有一位老外婆。现在这样的情况,不能如实告诉老人,所以我接下了照料他的责任。可现在,我不能继续待下去,因为我还有实习。”

说到这里,杜珽问出了那句话:“徐觅,你可以帮我照顾他吗?”

她说的是帮我,而不是帮忙。她没有说错,徐觅当然也没有听错。她看着徐觅,猛烈的阳光穿透了玻璃,蒸干了人体表面所有水汽,让人皮肤发裂,嘴唇干枯,也让杜珽的双眼失去了波光,只余下直接而不加掩饰的眸光。

徐觅同样感受到了那种干燥和紧绷,她看着窗外,转头说了声好。

杜珽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

第二天上午九点,杜珽提着行李走出了医院大门。

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她转身回头,看向住院部大楼。许久之后,她转过头,让徐觅留步,“就送到这里吧。转运站就在前面,我自己过去就行。”

徐觅停下了脚步。

杜珽提着行李,看着远方。虽然不过九点,但天上地下已经白成一片。仿佛最猛烈的清洗剂,持续消除着昨日累积的情绪。

“你要是有事就回去。我会抽时间来看他。”杜珽说,并不看徐觅。她终于可以返回前哨,继续实习,却并不见得有多少开心。

“好。”徐觅说。

该交代的,昨天已经全部交代过了。这一刻就算再想说点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杜珽顿了又顿,终于说了一句“走了。”然后她提着行李,融入到那片蒸腾的光影中。

送走杜珽后,徐觅转身,向主治医生办公室走去。

昨天杜珽带着她在院内走了一圈,做了交接。今天她想再详细了解一下谌定的病情。

稍作寒暄后,主治孙医生导出了谌定的病历。

“身体机能是正常的,主要是神经链接受到了损伤。”说着他展示了谌定的大脑扫描图,在复杂而时时变化的神经元扫描图层中,孙医生指着一块区域,“问题主要出现在这里。这里的神经元活动非常微弱,据我们推测,这里可能就是受损区域。”

徐觅看着那块区域,有些沉默。

上学时,他们曾浅显地学过一些精神力及精神力受损的定义。所谓精神力,可以简单定义为一种强烈的意识共振。它通过感应头盔对外释放,从而将意识转变为物质。

为什么意识能够转变为物质,其中原理还没有十分明确的官方定义,但不知道原理,不妨碍运用,更不妨碍架构师们运用它来抵抗异常引力场。但这种不明确有时又会成为一种拦路石,比如,医学界至今无法合理解释为什么异常引力场会导致精神力受损。

大脑是脆弱的,一次物理创伤,或者一次同频共振,都有可能对它造成损伤。可精神力的受损并非因为这两种原因,创伤机制不明,也就导致治疗事倍而功半。

沉默良久,徐觅终于问:“杜珽说院方现在正在研究第二套治疗方案,请问这套方案确定了吗?”

“还在抓紧研究中。有些问题,需要再明确。”孙医生说。

“有大概的方案确定时间吗?”

“暂时还没有。”

徐觅默然无言,良久起身说了一声谢谢。在转身离开之前,她问:“您觉得,谌定还能醒过来吗?”

孙医生有一张过度劳累的脸和一双温和的眼睛,他看着徐觅,神色肯定:“他一定会醒过来。我们的任务和目标,就是唤醒他。”

说着孙医生站了起来:“请对谌定保持信心,同时相信我们,我们会全力救治。不要丧失信心。”

“日常护理有护理机器人,我们医生和护士也会定时巡查。因此,需要你做的事情并不多,但你的陪护非常重要。他虽然昏迷,但意识还然在接收信息,有一个他熟悉以及熟悉他的人陪在身旁至关重要。多和他说说话,把他当成一个清醒的人,保持正常的沟通,这将有助于他的清醒。”

徐觅沉默听着这些话,最终说了一声好。

****

从主治医生办公室出来之后,徐觅去看了一回谌定,然后在走廊上给黄灵发了一个通讯申请。连接很快建立,黄灵的脸出现在画面里,问:“怎么样?”

“还行。”徐觅说。

“那你什么时候回?”黄灵又问。

徐觅沉默了一瞬,说:“暂时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画面里传来了很大的一声嗤笑,看不到人,但听得出来是碧丽。黄灵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徐觅面色如常,只作没有听见,对黄灵说:“以后可能要常麻烦你帮忙找些资料。”

这当然没有问题,黄灵满口答应,犹豫了半天,忽然开口说:“徐觅,你别难过。”

徐觅一愣,她知道黄灵误会了。她靠在病房外墙上,抬头看着走廊外的天空,忽然笑了笑。

“我不难过,”她说,“我只是,有些惋惜。”

为谌定而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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