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苍凉悠远，在暮色中回荡。
送葬队伍所过之处，行人纷纷避让。
“这是……”柳颜轻声问道。
杜若庭压低声音解释：“是极光城的葬仪。他们相信人死后，魂魄会融入冰川，成为守护雪域的一部分。棺木上的彩绸，象征着迎接新生。”
楚屹飞闻言轻叹："极光城平日对我们下城区视如敝履，唯独在这葬仪一事上倒是一视同仁。纵使是最贫苦的下城人家，死后也必会被抬入冰窟安葬。"
冰窟？正巧之前得到的消息，那处冰窟也作葬仪之用，不知是否是同处？
庄别眸光微动："那冰窟在何处？"
“庄道友若有兴致，我们不妨随送葬队一观。”杜若庭指了指缀在队伍末尾的几名修士，"极光城对此等习俗向来听之任之，倒是常有外域修士前来观摩。"
“嗯。”
四人都没意见，远远跟着送葬队伍，沿着蜿蜒的山径向上攀登。
越往高处，寒风愈烈，裹挟着细碎的冰晶拍打在脸上。
约莫半个时辰后，送葬队伍在一处冰山前停下。
庄别也确认，此处正是之前那御剑修士潜入的洞窟所在。
只是今日景象与那日大不相同：洞窟前的平台上燃着熊熊篝火，四周悬挂着五彩经幡，数名乐师手持法鼓铜钹静立一旁。
送葬队伍排成环形，绕着篝火缓缓行进。
乐师们开始击鼓鸣钹，乐声时而低沉呜咽，时而高亢长啸，既为逝者送行，亦赞颂新生。
队伍整整绕行七周，而后众人齐声高呼，将手中、头上及四周悬挂的彩幡尽数投入烈火之中。
欢呼声落，为首的葬仪师郑重取下覆在棺木上的几幅主幡，悬挂于洞窟外壁。
八名抬棺人随即抬起素棺，步履沉稳地向洞窟深处走去。
至此，这场充满雪域特色的葬仪方算礼成。
庄别望着留在洞外的送葬人群，轻声问道："他们不随棺入内？"
楚屹飞微微摇头："除抬棺人外，寻常人不得擅入。"
"若无专职抬棺人呢？"柳颜问。
"自有守卫相助。"楚屹飞解释道，声音不自觉地压低，"据说人多了会惊扰雪魂安息。况且..."她顿了顿，"洞内棺木森列，景象也是非常人所能承受。"
"此事我倒有所耳闻。"杜若庭接过话头，"早年确有人误入冰窟，出来后便神志失常，此事曾在极光城闹得沸沸扬扬。"
“嗯。”楚屹飞点头同意：“不久前，就有人执意进去，出来后整日胡言乱语，在极光城广为流传。”
柳颜感叹道：“极光城的风物习俗，当真别具一格。”
"正是！"杜若庭眼中闪过赞叹之色，"当年初至此地，我也为这般奇风异俗惊叹不已。天地之大，正是这般迥异的人文景致，才令修行之路妙趣横生。"
"杜道友此言深得我心。"柳颜含笑应和，目光却不经意地瞥向洞窟深处。
……
夜色西沉，四人回到客栈。
楚屹飞抱着沉睡的雪豹壮壮，在隔壁房间安歇。
六白早已按捺不住，“咻”地飞至庄别面前，金瞳闪亮，试探着靠近那片玄色衣角。
柳颜将温茶置于庄别案前，指尖看似随意地朝着空中一拂，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瞬间将六白裹住，轻飘飘地“送”到房间最远的角落。
“呜……”六白委屈呜咽，刚想抗议，却见柳颜指诀微动，一道无形的结界已然布下，隔绝了内外。
六白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地溜进楚屹飞房间，继续看护任务。
结界内，烛火轻摇。
“师尊想去冰窟查探？”柳颜问道。
“嗯。”庄别并未隐瞒：“那人曾携尸首消失在其中。一探是否另有通道？其二，极风林尸首与怨气源头，是否……亦与此窟相关？”
他放下茶盏，在案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柳颜目光掠过微荡的茶水，话锋轻转：“师尊要几时动身？”
他抬眸，温润含笑，坦然地迎上庄别的目光。
四目相对。
柳颜佯装不觉，只是面带疑惑含笑的望向师尊。
庄别败下阵来，同意柳颜一起行动。
“子时三刻。”
……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
雪山冰窟入口，寒风卷着破旧经幡猎猎作响，守卫早已不在。
两人无声穿洞而入，走向幽深甬道。
洞中寒气四溢，行至深处，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平整的空间中央，一个巨大空洞向下延伸，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棺椁堆满其中，深不见底。
庄别走至边缘的一处棺椁，注视边缘处那细微的划痕，抬手将棺盖推开。
柳颜掌心燃起一簇灵火将棺椁内照亮。
棺椁中空空如也，庄别沉默合上盖棺。
两人沿棺群边缘巡视。
空洞中央棺椁填得满满当当，四周棺椁堆叠至陡峭岩壁，整个空间看似一目了然，再无他路。
庄别停步，目光沉静投向中央的棺椁群，脚尖轻点，如墨羽飘落，御空行走于棺椁之上。
柳颜掌心灵火大盛，将整个空间照得更亮，他并未跟上去，而是立于边缘，目光跟随庄别移动。
片刻，庄别停于棺群中心，抽出一具颜色略深的棺椁，又将旁棺移来填补空缺。
两棺易位。
“轰隆……”
沉闷机括声自岩壁响起，棺群边缘一道岩壁无声滑开，露出幽深通道。
两人对视一眼，身影齐动，没入其中。
……
通道内寒气更甚，两侧壁上镶嵌着晶火，映路前路。
通道蜿蜒向下，深入百丈有余，眼前景色豁然一变。
巨大地下空间分上下两层。
二人出口位于二层平台，另有三条通道延伸向未知方向。
俯瞰一层，金属结构与原始岩壁咬合，构成庞大诡异的实验场，巨大透明容器嵌入岩壁或矗立地面，内里浑浊液体浸泡着扭曲变形、面目全非的人形、兽形，种种生物形态怪异难辨。
下方，灰衣人员神情麻木，操作仪器，将诡异液体注入容器中。
“啊——！！！”
一声凄厉尖叫吸引两人注意。
只见两名守卫拖拽着一个人影走向中央一个巨大水池。
那人疯狂挣扎，眼神涣散，恐惧扭曲，越近池边，挣扎越烈。
一守卫不耐，重击其后颈，尖声顿止，人影如垃圾被抛入池中。
“噗通！”
水花四溅，清澈池水瞬间翻涌起刺目猩红。
数息间，血色如被无形之手抹去，池水恢复清澈，周遭人员视若无睹，习以为常。
柳颜手中无声凝起数点“青芒”，看向庄别。
庄别颔首。
两人从二楼直接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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