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难时刻肯飞身扑救的与公荀而言,怕是只有余子墨一人,他从未想过苏韵熙一个不会武艺的女子会用血肉之躯挡在自己身前,然而震惊之余,此时此刻的公荀清晰的知道,余子墨为他挡剑是为了恩,苏韵熙如此,只是因为喜欢他,是情。
公荀说不清现在心脏的剧烈收缩究竟是因为危险刺激的,还是真的为苏韵熙动了情,可公荀知道他不能让苏韵熙死,终究他不是那个当初娶了苏韵熙,反手就可以用她的生死铺陈自己称霸之路的君主了。
公荀坐在床榻旁边,用眼神描绘着苏韵熙的眉眼,公荀便想起当初苏韵熙救他时,他只看了一眼便记住了苏韵熙的眼睛,那双像极了他母妃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关切和紧张,是公荀多少年来求而不得的,恍惚一瞬,公荀以为是他母妃在看着他,他终是提着最后一口气撑了下来,可清醒之后公荀才发现,那样的疼惜是苏韵熙的,他母妃眼里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愫。
如今看着苏韵熙净白到透出疲倦的脸颊,她左眼角下的泪痣愈加明显,公荀忽然觉得当初他那般讨厌这颗区别于他母妃的泪痣,竟然就像落在他心里的种子,开出了莫名其妙的花,温暖又沉醉。原来只有带着这颗泪痣的眉眼,才会那样在意他。
公荀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刚刚在那指缝间全是苏韵熙的血迹。
“禀王上,王后娘娘并未中暗器,只是突然冲撞胎动异常,落红之后胎儿再难安保了。”吴太医战战兢兢,瞧不出他家王上的面色,也摸不清王上现在想什么。
公荀面色微沉,“尚能稳住?”
“若是绝对静养也就一、两个月,若是时间再长恐怕会波累娘娘的身子。”
“保!一定要保住!”
吴太医急急叩首,就算他是神医怕也是回天无力啊,“王上,娘娘之前所用药物多会伤及根本,自有孕以来也都是强行保胎,如今落红实难稳固,请王上恕臣庸钝,难以保全龙嗣,还请王上降罪!”
公荀不是不知道吴太医的话句句属实,可是他最近的心思起起伏伏,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样。公荀一想到苏韵熙摸着肚子和腹中胎儿温声细语说话的样子就觉得眼窝发酸,正如他自己认识到的那样,他不能再把苏韵熙当做他路上随意拾起的石子,可是苏韵熙现在的贵重公荀掂量不清。
公荀垂目,从没觉得像现在这般疲累,重重出了一口气,轻声道,“先保下这一月。王后娘娘醒了,就说并无大碍。”
“是。”吴太医纳着头上的汗,真希望当初王上不曾点选过他。
刚才的种种,又齐齐冲击公荀的脑子,让他本是摩挲着苏韵熙手掌的力道不自觉的加重,这样的攥握也让睡梦中的人有了意识。苏韵熙先是皱紧了眉头,轻声唤了句什么,然后呼吸就跟着紧了起来,怕是被梦魇住了。公荀刚要唤醒她,就听见她急急的叫着“公荀,公荀!”直接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苏韵熙怔愣的看着前方,胸口剧烈起伏,一时半刻还未从噩梦中清醒,直到听公荀在一旁喊着她的名字,她才机械的转过头来,看公荀全须全尾的坐在自己面前,苏韵熙竟然一下子哭了出来,扑进了公荀的怀里,还好,还好,口吐鲜血身入匕首的公荀,只是梦。
公荀搂着苏韵熙,轻轻捋顺着苏韵熙如墨长发,清凉入指,就像是一袭清泉冲刷了公荀焦躁的内心,“好了,我在,我在。我没事,我没事了。”公荀轻声安慰,苏韵熙在公荀怀里抽噎了几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摸上自己的肚子,发现还是圆滚滚的,非但没有停了眼泪,反而哭得更凶。
“我肚子疼……我肚子疼……”
“刚才太医已经来看过了,动了些胎气,没事的。”公荀揉着苏韵熙的发顶,他多希望此时此刻他说的都是真的。可是苏韵熙像是听不见一样,依旧泪水汹涌,反反复复说着“我肚子疼,公荀我肚子疼!”然后整个人依偎在公荀怀里连“王上”都忘了叫,而是像在苏昭时两人亲昵的道着彼此姓名,“公荀,公荀!”
公荀紧紧搂住苏韵熙,许久苏韵熙没有叫他公荀了,公荀知道苏韵熙这会儿不是什么徐国的主母,不是王上的王后,她只是自己的妻子,一个怕失去爱人可以奋不顾身的女人。公荀发了狠的抱着苏韵熙,他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苏韵熙知道此刻的他对苏韵熙有着不一样的珍视。
闷闷的哭了一会儿,苏韵熙终于平息下来,吸着鼻子问到,“你真没事?”
公荀柔声道,“没事,有你在怎么会有事。”
“那,那……那我想吃桂花糕。”
公荀见苏韵熙浓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满眼期待的看着自己,见他不言语,便忽闪了几下,像只讨好的小狗,突然觉得这女人很可爱,是以前不曾发觉的一面。
“好!”公荀淡笑尚未吩咐准备吃食,薛子睿就急急进来,见他一脸难色公荀刚有的笑脸就爬满了厌烦,“这么点小事怎么还没办好!”
“王上,是奴才没用。刑具虽然准备妥当,但是多位朝臣在刑场之上为四王子和陈氏陈情,其中不乏元老重臣,奴才实在拿捏不好,只能请王上旨意。”
苏韵熙并不清楚公荀一气之下要对那二人用车裂之刑,于是问道,“王上要如何处理陈氏和公庆?”
公荀迟疑了一下,他不想听苏韵熙求情,可是此时瞒住了又有什么用,处决王室定然会传得沸沸扬扬。
“车裂。”公荀虽说得若无其事,但是眼睛却不自觉地轻瞟着苏韵熙,见苏韵熙低顺着睫毛,像是在思量什么,不由的有些心烦。苏韵熙抬起眼帘,公荀刚要开口制止她,苏韵熙却是冲着薛子睿说的话,“薛公公,外面的朝臣是如何说的?”
“这……”
“但说无妨!”
见公荀没有插话,薛子睿才叙述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多是说罪人是王室罪不致死,何况王上还曾言饶其性命,如今又……陈氏祖上更是徐国的开国功臣……”
听到这苏韵熙转头看向公荀,“太和殿上的种种,王上尚未同众臣严明吧,只是下了车裂的旨意,朝臣定然困顿,王上有王上的考量,有些事情自然是不便直说,但是陈氏和公庆沆瀣一气,联合外族意图谋反这是事实,见东窗事发二人意图刺杀王驾也是事实,他们甚至对王上的子嗣都痛下杀手,这都是事实,这样的罪证都罪不致死吗?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这样都能网开一面,那徐国的律法怕是比废纸都不如。陈氏祖上是功将名臣,徐国多年礼遇有加,官拜高位,封赏不断,要得就是陈氏一脉忠心无二,可是他的后代却出离正道,功即功,过即过,功过怎能相抵?!若是如此这般,徐国的朝臣后代是不是都可作奸犯科?!王上,臣妾说的可对。”
公荀愣住,见苏韵熙冲他挑眉才应到,“是,说的都对。”
苏韵熙露齿一笑竟有些俏皮,转头看向薛子睿又换上了往日的沉稳,“薛公公常年侍奉王上左右,这些自然是懂的,不过朝臣牵动社稷根本,你无法言明罢了。如今我一个妇人道出这样的话,他们不会揣测怪罪,我想我都明白的道理他们知道原委也能明白的,你就照我的话如实说。不过车裂确实残忍,王上,公庆毕竟是您的血亲,臣妾代他求个情,留个体面。”
公荀看着苏韵熙,眼睛一眨不眨,他实属有些看不懂这女人了,以为温柔如水的女人会善心大发,像后宫标榜仁善的女子一样,把宽恕仁爱挂在嘴上,劝他网开一面,没想她居然站在自己这边。
“好,听你的。”
薛子睿得了旨意出去办事,苏韵熙疲累的喘了口气,滑进被子里,拉高缎面只露出眼睛,怯生生的看着公荀。
“怎么,刚才还杀伐决断,这会儿怎么蔫了?”
苏韵熙眨巴着眼睛,怯怯问公荀,“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毒辣了?”
公荀拉过被子,骈腿进去,把苏韵熙紧紧箍在怀里,“没有,我很喜欢。”
我很喜欢你没有遵从那些所谓的原则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只是这句话公荀没有说出口,苏韵熙不曾知晓。公荀也不会知道苏韵熙在陈氏想要刺杀公荀之前都是想着求公荀饶恕她的,可是陈氏想要公荀的命,那在苏韵熙这便一切都不可原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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