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昏沉

日光从晦暗转微明,又从微明趋于昏暗,直到便成了月色。

偎靠在牢房地上的公浚实在扛不住了,手脚发软连站起来都牵动了粗重的气喘,“狱管大人,狱管大人,狱管大人!”

狱卒剔着牙,正好饭后散步,趾高气扬提着调子,“怎么了!”

“劳请狱管大人,敢问犯妇陈氏,何时能回来?”

“回来!哈哈哈,想什么呢?!陈氏伙同公庆联通鞨桀族意图谋反,东窗事发不知悔改还刺王杀驾,王上已然下旨明日午时车裂之刑!回来,等着回魂吧!”

狱卒一步三摇的走了,不论公浚怎么撕心裂肺的哭喊也不回头!

牢头抠着耳朵,有些烦躁,“这都闹个一个时辰了什么时候是个头!”

狱卒近身,凌空做了个抽打的姿势,“要不然,我去让他‘住个嘴’。”

“啧,动了他诏卿鉴那位又该闹事了!”

“大哥,那‘太后’都车裂了,这位‘王上’还能留几天?!”

牢头一寻思确实是那么回事,“也对,你再带两人,让他好好安静安静!”

脚步细碎,牢门大开,公浚似是看到了一线生机,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谢谢狱管大人,王上可要见我!”

公浚连哭带喊一个时辰,想来请求面圣的意思终于传到公荀那去了,不论他母后做过什么,那终究是生他养他的人,若真是犯下重罪,公浚身为儿子代母受罚甘愿赴死,只求公荀能网开一面。

可公浚错了,他的哭喊公荀一概不知,倒是彻底惹怒了早就看不惯他的狱卒。狱卒手起掌落,猩红的印子就刻留在了公浚的脸上,公浚身康体健的时候都未必是狱卒的对手,何况现在发着高热,又在冰冷潮湿的地上蜷了一天?!

等几个狱卒拳打脚踢终于泄了愤,公浚已经周身是伤,嘴角挂着血红,额上带着青肿,眼皮无力的张合,将昏不昏,气若游丝。

“呸,不知死的东西。”狱卒重重的啐了一口,活动着肩颈,心道这夜终于安静了。可是没一会,就传来了一声接着一声沉闷的击打,新来的小卒以为是闹了鬼,壮着胆子巡视,却见公浚,以额击柱,一声一句,“求王上开恩!”,早已血肉模糊。

小卒拿着棍子捅在公浚的肩窝上,嘴里装得凶恶,“别找事啊!”,小卒其实没用什么力气,结果公浚直直的栽倒在地彻底没了声响,小卒以为自己一下捅死了人,连跑带颠的奔到牢头面前回禀。

牢头没想底下的人下手这么狠,也怕出事,想了想还是差人往宫里送了信,“就说重犯公浚以额击柱自残致伤,非要面见圣上!”

这样就算王上真的肯见,也知道公浚的伤是他自己弄出来的。结果王上根本不见,还回复,“把他绑了扔床上!”

不用绑,本就瘫死在地上了!

公浚费劲的睁开眼,挣扎着想起来,可是眼皮重得像沙袋,手脚绵软的像面条,他不知道现在是几时几刻,自己还能争取些什么,再次陷入昏迷的时候,只能流着热泪堕入无尽的黑暗,黑暗之中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母后让他在祠堂罚跪,夜深凄冷,忽然大门发出轻微的吱嘎声,他一回头就看见公荀笑着摇晃着手里的烧鸡。

“王兄,你来了!”

“公浚?!公浚!”余子墨见公浚嘴唇张合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响,一下把人打横抱在怀里,站起来就要往牢房外面走,狱卒们都吓傻了,这是要劫天牢吗!

余子墨昨日亲自押解鞨桀族的细作,得闻宫中出事,刚要起身往回赶便得了公荀的旨意,公荀告诉余子墨自己无虞,让余子墨安心处理手头事务。待余子墨办完细碎回宫已是转天下午,公荀甩了道圣旨给他,余子墨便马不停蹄的往天牢赶,他哪知道,公荀口里的,“那小子昨天闹得厉害,我让人把他绑了扔床上了”演变到现实,是满身挂着血红,嘴唇都烧的干裂的公浚蜷缩在牢房地上,余子墨已经竭尽所能的压住火气了。

牢头见余子墨跨步要出去,壮着胆子阻拦,“余、余大人,使不得使不得!你若这般,我们只能……”

牢头求助的往后瞥了瞥同僚,有两个人强装镇定缓缓的抻出了刀,紧张的咽着唾沫,心道估计今日就要因公命殒了,不知道身死之后朝廷能不能给家中多拨些银两……

余子墨脸上一阴,抬脚而起,牢头下意识的闭眼,却没被踢飞。余子墨用大腿撑着公浚的身子,一手揽着他的肩颈,一手探入自己怀中,摸出了圣旨,重重拽在牢头身上。

“自己看!”

牢头赶紧打开观瞧,把字看个明白立即让开一条道,忙不迭的说“余大人请,余大人请!”

余子墨橫目一剜,牢头吓得一哆嗦,可余子墨也没再说什么,抱着公浚快步离开,把人放到准备好的马车中,疾行而去。

牢头手里还捏着让余子墨带离公浚的旨意,心说这下算是完了。

公浚本就身弱,三四个月才长好了身上的皮肉,若不是有余子墨悉心护着,怕是现在都难好。堪堪恢复的身体被连续高烧和拳脚相加又拖回了从前,更因心中悲愤郁结,把所有的旧患全都勾了出来,昏昏沉沉,一躺就是三天。

公浚不知身在何处,却清楚的知道时间流逝,微微缓醒就挣扎着张眼,可还没等把眼前的人看清便又昏了过去。知道有人给他灌药,可公浚连吞咽都做不到,只知道自己咳着咳着便吐了那人一身。

“大人!”侍婢一惊,赶紧上前打抹余子墨身上的药渍。

“无事。你们看好他,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药吃不进去,怎么药到病除。余子墨换了身衣服,赶紧回厢房,看着侍婢又重新熬好的药,心里着急。

公浚嘴里呢喃,却什么也听不清,像是被梦魇住,就连昏沉中都皱着眉头,余子墨突然觉得心窝疼了一下,几步上前,坐在床边直接把公浚扶起抱住,余子墨结实的胸膛抵着公浚瘦削的背脊,一手便能把公浚环在怀里,余子墨捏着公浚的下颌骨,抬手吩咐,“药!”

余子墨试了试药的温度,是能入口的,才将公浚的头浮靠在自己肩头,捏着他的颌骨迫使他张嘴,缓缓的把药喂进人嘴里,或是垫高了身体,或是余子墨借由肩膀耸起落下的力度配合公浚做了吞咽的动作,这碗药总算是没浪费。

余子墨接过手帕,捺了捺公浚唇角的残汁,两人靠得极近,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羽,公浚半合着眼睛,终于看清了把自己护在怀里的人是余子墨,余子墨也才终于听清了公浚的话,他说“子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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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浚山
连载中马小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