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约好了归来余子墨便带着公浚策马飞驰，明明两个人都心生期盼，可是等余子墨再回来的时候却全不是离开时的心绪。余子墨第一次从心里这么质疑自己，质疑公荀。若是当时他再争辩几句，公荀会不会断了让苏韵熙落胎的心思？若是他不听公荀吩咐执意去追苏韵熙，苏韵熙是不是也不会跳崖自尽！都是他的错！
“子墨兄……”公浚轻声唤着余子墨。
余子墨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保了苏韵熙一次，公浚说以余子墨的品性，对他有恩的人他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回报。余子墨曾用这话安慰自己，觉得自己真尽力了，算是卸下了心里的包袱。可是这次他没能保住苏韵熙，那些“尽力了”的说辞，便不管用了。
对公荀的愤怒、对苏韵熙的悔恨，对自己的厌弃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让本就冷持的余子墨，更显阴沉。虽然外显出来只是越发的不爱说话，可公浚却能够感受到余子墨情绪的巨变。余子墨往日是清冷可眼神却刚毅有神，从未像今日一般，竟是灰败的荒芜。公浚虽感知到，可他不知事情各种缘由，只当余子墨是觉得自己没恪尽职守保护好王后，才这般自责，只能聊以劝慰，“子墨兄，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责备自己了。”
苏韵熙之死，对外说的都是晟国暗卫行刺，徐国王后慌乱中坠崖身亡，公浚觉着就算余子墨是暗卫统领，可他毕竟没有三头六臂啊！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的。见余子墨静坐不语，冷成了一尊雕像，公浚便蹲下身子，仰头看着余子墨低垂的眼睛，“真的不怪你，你就一个人，当时情况定是乱成一片，你护得了一个、两个，怎么可能护下那么多人，怎么可能面面俱到啊！子墨兄，一路奔波你也累了，我让人给你送些热水，你好好洗洗，安安稳稳的睡一觉，明天就好了！等过些日子，我王兄缓过劲来，我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余子墨摇头。
“不想出去，那也行。听徐管家说，城南的酒楼新来了说书的先生，不光言语幽默，故事还说得扣人心弦，捧场的特别多，等哪天咱们去听听，一笑一乐，好些事便会淡去许多，我……”
“公浚，我回来是整理行装的。”余子墨看着极力劝慰他的公浚，燥郁的心非但没有丁点平静，更抹上了许多离愁。
公浚一惊，抬手就握住了余子墨的腕子：不至于的，即便算得上失职，也不可能让子墨兄离开啊！难道王兄怪他了，免了他的职位，余子墨要是走了，这若大的世界真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你要去哪？王兄怪你了，我去求他！你别走，别走！”公浚惶惶然起身，“我现在就去！”
“你去哪？”余子墨拉住公浚的胳膊。
公浚想去王宫，想给余子墨陈情，可是他现在的身份是余子俊，是需要余子墨庇护的弟弟，他帮不上余子墨的。
公浚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无能，“我……我只是不想让你走！可我真的什么都为你做不了。与你而言，我是个累赘。”
“说什么呢？你唤我一声兄长，便是我家人，何来的累赘。”
“家人……”公浚喃着，终于问出了口，“家人是不是该在一起？”
“自然。”
“那，那我、我能跟你走吗？”
“不行。”余子墨即刻回答。
公浚颓然，他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跟你走”这句话，却不想余子墨拒绝的这样干脆。
“你也说了，我就一个人，护得了这个，护不了那个，两军阵前万一你有个闪失，不用王上怪罪，我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
“两军……阵前？子墨兄，你要去……”公浚消化着自己捕获的信息。
“王上动了大怒，联合苏昭二殿下苏韵锦准备御驾亲征攻打晟国，明日启程！我不在京畿恐有变化，同王上商议，先把你送去行宫，那清净，不会有人认出你。”
公浚真不知道该不该松口气，余子墨虽不是出走，可行军打仗，刀枪无眼，万一受伤，甚至缺胳膊断腿，那该怎么办……
“多久？”
余子墨长长叹了口气，“谁知道。”
很久。
久到临行前，公浚送给余子墨匕首的皮革外鞘退了些颜色，久到行宫主管余子俊大人的信匣子都满了，战事还未结束。
“又出神了！那！知道你素少饮酒，可刚才渡河寒气入骨，喝点暖暖总是好的。”酒壶在余子墨面前晃动了一下，苏韵锦的脸上还带着刚才厮杀时迸溅的血污，这会儿正一步跨坐在余子墨对面，围着火堆取暖。说来也怪两个话少得可怜的冷漠人，却总是坐在一起，大概是因为，这样谁都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谢二殿下！”，余子墨接过酒壶，却不多饮，只品啄一口。
苏韵锦瞥眼看余子墨手中把玩的器物，开口道，“每次你一拿这匕首就入定。”
“家里人送的，匕鞘是他亲手做的，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平平安安的活着就好，总能见到的。”
苏韵锦仰头喝了口酒，左手划到胸前，隔着盔甲，贴身揣着的是当年他随公荀出兵徐国时，苏韵熙给他求的护身符，保平安的符篆还在，可是记挂苏韵锦的人已经不在了。
余子墨自然知道苏韵锦所指为何，沉了一下，“二殿下，苏王后的事……”
“不提了！明日总攻，定能顺利，你也可早些回家看看家里人。”
两人对饮，再无言语。
苏韵锦言事若神，徐国、苏昭联军势如破竹，一举攻陷晟国宫闱，杀了晟王，占了晟国京畿。苏韵锦没有留下来处理战后之事，策马扬鞭绝尘而去，他本就只为报仇，钱财领土，在他眼里就是狗屁，临行前他让余子墨转达公荀，“告诉你们王上，此战我不是为他！”
苏韵锦有多恨公荀显而易见，那般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在这件事上却没有任何遮掩，他将满心欢喜的姐姐送进徐国，公荀却还给苏韵锦一个衣冠冢！
苏韵锦带着自己的人马离开后，公荀也没什么心思留在晟国，公荀就奇怪了，明明自己心心念念的霸业多半到手，为什么不觉一丝一毫的痛快？公荀指了官员处理剩下的事，在余子墨等人的护送下，先回了徐国。
公荀人一入宫，余子墨跟他说了几句，连回家换身衣裳的时间都省了，翻身上马，驱着破风直奔行宫。余子墨想赶在公浚知道他们回城消息之前，就站在公浚面前。
整整一年未见，不知那个瘦弱的公浚是不是壮实了些。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