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浚翻看着手里的名册心里不宣忿,他自小长在宫中素来知道宫人差事分配上优劣之分,哪儿是好差事他心里明镜的,他自然明白在分配之事上,少不了有人发横财,可公浚没想主事嬷嬷会做得这般明目张胆。
“刘嬷嬷,这份名册可是新拨分到行宫的奴仆?为何直接划到各处了?”
刘嬷嬷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口吻语气虽是软着说的,可根本没把公浚的问询当回事,“啊,大人有所不知,这是京畿那面直接派过来的名册!”
公浚强压火气,“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京畿主宫下派的文书不直接交转于我这个行宫掌事,却是要叫刘嬷嬷转递呢!”
“哎呦,大人此话何意啊,是觉得奴婢多事吗!那以后奴婢便少揽差事,省得做多错多!”
公浚本以为宽以待人,大家会自正其身,好好共事,可不想这些宫人根本没那个自觉,反而越发懒散怠慢了,“刘嬷嬷,听说你家中并不富裕,月俸时时吃紧,不光要赡养老母,还要照顾兄弟,我念你一份孝心,这次便算了!看你头上新添的金钗,这册子底下压着多少银钱你比我明白。”
刘嬷嬷还想辩驳却被公浚打断,“行了回吧!绝无下次!”
公浚根本不理会翻着白眼离开的刘嬷嬷,兀自写着手里的东西,可却气得指尖发抖,心想若是子墨兄在,定不会像自己这般软弱……
许是动了火气,晚膳的时候公浚便多喝了几杯,不成想竟觉得头晕目眩,公浚晃了晃脑袋,未见清明便知道自己该回房老实躺着去了。公浚起身,脚下略显虚浮,侍候在侧的侍婢赶紧一把扶住,柔声道,“大人,您喝多了,奴婢扶您回去吧!”
公浚抬手想拂去侍婢的搀扶,一下竟未挣脱,正巧守门的侍卫进来回禀说是宫里来人求见,公浚本是想起身相迎,可手脚疲软,试了几次竟站不稳当。公浚真想掴自己一巴掌,这千杯不醉的名号,算是折了。公浚撑着桌子倒气,吩咐道,“让人进来吧。”
于是余子墨跟着内侍七拐八绕进来的时候,便见公浚半软着身子被侍婢扶着,顺着回廊往外走。公浚脚下不稳,自己给自己绊了一跤,眼看着就要以脸抢地,侍婢吓得惊呼“大人”,公浚却未摔跤,而是被一步抢前的余子墨紧紧抱在怀里。
余子墨托着公浚醉酒绵软的身体,低声道,“千杯不醉?”
公浚栽进一个厚实温暖的怀抱,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醉眼朦胧里,竟能分辨出那双熟悉的冰冷凤眼里含着笑意,“子墨兄?子墨兄!”
余子墨没预测到公浚竟是这般反应,那家伙往上一窜一个虎扑紧紧把余子墨的脖子箍在双臂里!“哈!你……你回来了?!”
余子墨没有防备,略高的身躯被公浚的重量拉低,只能弓着身子,任由公浚搂紧自己的脖子,把身体严丝合缝的嵌入自己怀里,余子墨迟疑了一下,还是抬手在公浚的背上拍了两下。
侍婢再一旁看着抱作一团的两个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这位公公,我们家大人喝多了,有什么事不如明天再说吧。”
侍婢说着便抬手去够公浚环着余子墨的手臂,“余大人,您喝多了,奴婢送你回房间休息。”
公浚听话一动,却只是撑起身子,环住余子墨的手臂未从余子墨身上撤离,而是松开禁锢攀到余子墨肩上盯着余子墨。
“呵呵,你累不累啊?饿不饿啊?怎么不说话?嘻嘻!喝不喝酒?”
余子墨一阵头疼,这人已然是满嘴胡话了。
“你们大人宿在何处?”余子墨眼睛未离开公浚分毫,只是微偏头问站在一旁的侍婢。
“就在前面的雅阁,公公您看,我们大人确实醉了,我先扶他回去了。”
“交给我吧。”余子墨揽了一下公浚的手臂,不着痕迹的挡住了侍婢极其熟稔的搀扶。
“不劳公公了,您去歇着吧,明天等我们大人醒了再见您。”
侍婢说着便一手扶住公浚的腰,一手又要去搀他的手臂。余子墨一把将公浚拽进怀里,“你新分来行宫的吧?”若是行宫的老人怎会对他余子墨一口一句“公公”,“我是诏卿鉴统领余子墨,余子俊大人的兄长,把他交给我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余、余统领?”诏卿鉴的余统领侍婢自然是有耳闻的,只是没想到素来温和的行宫总管余子俊大人竟然是那位冷面阎王的弟弟!
“奴、奴婢,有眼不识……”
余子墨不想听侍婢絮叨,揽着公浚便往雅阁走,身后的侍婢吓成什么样余子墨才懒得管。
醉酒的人不光身子沉还不好管控,此时的公浚正偎在余子墨怀里发神经。
“你的胸怎么这么结实?!你的喉结怎么这么明显?你怎么不说话?”说着公浚竟然抬手在余子墨脸上掐了一把。
余子墨吃痛“嘶”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发作便听公浚笑呵呵的说,“这个梦好,摸得到!来!”公浚一挺身子,从余子墨的怀里挣了出来,摇摇晃晃的总算站定,两只手一合,便把余子墨的脸捧在手心,“我看看!”
余子墨昼夜奔波,唇边微微带着青须,眼底也泛着血丝,公浚仔细描摹了一翻,开口道,“嗯……怎么还沧桑了?哈哈,挺好,挺好,沧桑了也是俊朗的男儿!”
公浚身子一歪,又把头顶在了余子墨的颈窝,余子墨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紧赶慢赶最后却看见了一个酒鬼,刚要开口斥责公浚喝酒不知节制,却听公浚微不可查的说着,“是梦也好啊!余子墨,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公浚腿脚一软直直的往下坠,余子墨手疾眼快直接把人横抱起来,朝着雅阁阔步走去。余子墨心跳的厉害,不光因为公浚的那句我想你,还因为怀里的人,无意识的用鬓边蹭着他的脖子。
雅阁的位置有些偏,不光如此,外面还放着修桥的石头,明显还在建设,也不知道公浚为何选了这么个地方,唯一一点好处,便是雅阁临溪而建,夏夜潺潺流水带走了原有的燥热。
余子墨把公浚放到床上,想起身给公浚倒杯水,可是公浚没有丝毫松开他的意思,双手还是环抱着余子墨的脖颈。
“公浚,公浚?我去给你倒杯水!”
“嗯嗯……”公浚哼唧着拒绝,微微晃头,又把余子墨的脖子紧了一扣,余子墨拍拍他的肩还要哄劝,耳边突然热了一下,那是公浚温热的唇落在了他的耳垂上。余子墨身子一僵,以为是公浚不小心碰到的,可紧接着又有两个清浅的吻落在了余子墨的颈处,公浚难耐的呼吸全喷薄在了余子墨的耳廓上。
余子墨心脏一收如遭雷殛,鼻息都跟着一重,就在余子墨的手要抚上公浚纤细的腰肢时,身下的人却喊着热,呼吸紊乱的不成样子。
“好热,好热!”
余子墨一凛,趁着公浚撕扯自己衣衫松了对他的禁锢,垂眸观瞧。公浚双颊沱红,呼吸急促,喉结像是干渴了许久,不安分的上下滚动,坦露的皙白脖颈也一片绯红,动脉一鼓一鼓,隔着皮肤都能感觉出它在快速的搏动。
余子墨眼神一凝,狠狠的拍了一下床榻,转身出门,脚上疾风,转眼就到了公浚刚才用膳的房间,侍婢正在往下撤碗碟。
“统领大人?!”侍婢看着去而复返的余子墨,“大、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余子墨面目冷凝,看着侍婢手中的饭菜并未有太多食用的痕迹,“余子俊大人刚吃的东西都在这了?”
“是,尚未撤下去。”侍婢回道。
余子墨抬步上前,拎起剩的不多的酒壶,闻了几下,见侍婢目光闪烁便沉声问,“这酒,是你给余大人上的?”
“是。”
“刚刚是你一直侍候余大人用膳的?”
“是……”
“喝了。”余子墨一扬手里的酒壶。
侍婢赶紧行礼,“奴婢不敢,宫中规定,当值不得饮酒。”
余子墨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侍婢微颤的眼睫吩咐,“我让你喝你就喝。”
侍婢嘴角一抽慌忙道,“大人就别为难奴婢了,若是明天让我家余大人知道了,那奴婢就要受罚了。”
“我让的,他不敢,喝。”
“奴婢……”
“喝!”余子墨厉声,侍婢一惊,颤颤巍巍的接过酒壶,可还没凑到嘴边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统领大人饶命,统领大人饶命,奴婢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
“解药呢?!”
“没……没有解药,卖药的说只要行鱼水之欢便可。”
“你!”余子墨咬牙切齿,侍婢如捣蒜般叩头,“大人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只是倾慕余大人,才、才出此下策的,奴婢……”
要不是余子墨不和女人动手,他现在就想抽死眼前的人,“你自己去找你们掌事领罚,明天我再跟你算账!”
余子墨转身离开,两种火气直冲天灵盖。
余子墨头疼怎么让公浚消解药性,抬手推开雅阁的门,转过屏风,结果室内床铺凌乱却不见公浚人影。余子墨一惊,别是人跑了出去,正要转身去外面找,却听左手隔间里有水声。
余子墨快走几步,绕进去一看,就见公浚坐在浴桶里瑟瑟发抖。
“你发什么疯!”余子墨一步上前,把公浚从凉水里捞了出来,三两下除了公浚身上的湿衣服,扯过搭在隔板上的袍子把人裹了进去,抬手抱起,把人放在床上,盖上薄被才终于腾出空来教训公浚,“你那身子骨泡什么凉水,你是怕做不了病吗?”
公浚迷迷糊糊大概知道自己怎么了,躁动的血液一下一下撞击着耳膜,把他的心跳无限放大。公浚太想要梦中的人,想到不能自已,想到希望一切都是真的。公浚摸索着爬起来,找不到可以消除这般燥热的途径,只能把自己浸入凉水里,可没想到梦里的人竟然站在自己面前,把自己揽在怀里,公浚尚未露出被扒光的尴尬,就被那人按在被子里一顿教训。
公浚冷得牙齿打颤,却还扯笑对余子墨说,“你好不容易回来,我却这样迎你,真是失礼。”
“你无防人之心,让人下了药,又不是你想的,有什么失礼的。”
“子墨兄如此大度,便省得我这个做弟弟的难堪了。”公浚垂眸,又意义不明的嗤笑了下,“真是,醉酒出笑话……”
“醉酒?”
“嗯,今日确实喝得多了。”
余子墨点头,心里却在说,不是千杯不醉吗!
“醉了。”公浚确认道。
余子墨目光一暗,或许真的只是醉酒,真的只是药效,真的只是记挂兄长。
“不早了,喝杯热水早点睡。”
“嗯,子墨兄,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我差人备好酒席,恭贺你凯旋。”
余子墨嗯了一声,转身出门,心头的血,却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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