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一没开过地表的飞行器。
和太空中的飞行器相比两者的手感差别很大，地表的飞行器对他来说很笨重。
起初机身晃动得厉害，一直飞不平稳，当飞出十几公里后他渐渐习惯了。
【圣第迩长官，请回来……】
飞行器的广播里刚传出这个声音，祀一手指一动，直接掐断了广播。
【呲呲……】
几声杂音后，周遭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
祀一手臂上的黑色纹身渐渐显露，纳米丝稍稍探头轻轻触碰飞行器显示屏。
如此，飞行器与衔接舰失去联系，且无法被军舰系统定位。
要去哪……
此刻，他看着前方，目光远眺至天际线，有一瞬的迷茫。
他想回SS4去看看……
可是在去之前他想他应该去和郁子信告别。
又或者在去青林区郁家的路上联邦法院的人会来找他。
也好，有些事情他该和他们说清楚。
如果不说清楚，即使他回到SS4，还是会被带回联邦。
当祀一的飞行器抵达十五方街联邦大学范围内。
因为没开地图的缘故，飞行器在天空中盘旋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处飞机场停下。
当他刚想从飞行器上下来，有检查身份id的联邦军走来。
祀一顺手拿起飞行器卡槽上的一张智能卡片。
是这架飞行器质检员的智能卡片。
军士扫描了卡片，对他做出一个手势，并询问他会在这里停多久。
“不会太久。”他说着从飞行器上走下来。
军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从祀一露在飞行眼罩外的轮廓，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十五方街除了有联邦大学还有星际国际在地表的大楼。
如果要回SS4，他得去一趟星际国际地表办事处。
如果t-z3飞艇近期能启航，他想要回去也不过是一日一夜的事。
毕竟tz-3，它是目前为止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
也是联邦最骄傲的存在。
当祀一走出机场，走上十五方街没多久，他发现到处都是人。
他环视四周，街上的人呈小团体状态聚集在一起，有人举着横幅，有人高喊着，有人……
他只是小站了一会儿，一名青年将一份传单塞给他，高喊：“抵制念者基因，抵制星际国际！”
祀一猛地皱眉，星际国际又怎么了？
原来他在衔接舰上昏迷时，关于念者基因的传言已经发展至，是星际国际实验室创造了念者基因。
人们找到的证据是，目前为止发现拥有念者基因的人，无一例外的都有在星际国际实验室工作的经历。
祀一盯着传单上漆黑的大字，眼皮狂跳几下。
他一时没注意那个发传单的青年盯着他瞧了许久，等他反应过来想快步离开，那青年突然道：“你……你是圣第迩吧？圣第迩长官！”
青年这么一喊，四周的人都看过了。
不过片刻这里被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找他要签名。
有人问他最近都去了哪里。
还有人问他那些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有传言说是你刺杀尹行教授！”
嘈杂声中，这道声音最为清晰。
对方是拿着扩音器对着他的方向喊出来的。
祀一本该一走了之的，可是走不了了，他们围住了他。
他想说他没有刺杀谁……
但不待他开口，对方又问出下一个问题：“你也支持念者基因吗？”
祀一的余光扫向提问的人，锐利的让人不寒而栗。
“……”对方有些露怯，但还是咬牙再问了一遍。
这时周围人的附和声更大了。
“不支持也不反对。”他如此说，声音不大。
他看见周围人愤怒的脸，那些刚才说喜欢他是他的粉丝的人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凝固……
地表没有不支持也不反对。
“那就是支持了？”扩音器里传来冷笑声，比起之前，对方的声音抬高了好几度，“所有不反对的人，都是暗地里支持念者基因的人！你们破坏人类公平！你们这些人都该死！尹行教授才是正义的存在！他揭露了这些基因携带者的野心！”
祀一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直到对方说完。
周围的人质问他，愤怒的，失望的，甚至有人想冲动的上前来扯住他对他怒吼……
他只是平静的问：“那么你们知道念者基因是怎么产生的吗？”
那些人安静了。
祀一扫视过去：“它是被创造出来的吗？”
他们依然安静。
“那它是被谁创造出来的？”
没有人回答他，他们的脸上出现一丝迷茫。
但此刻已有人想要急切的作出回答。
那人道：“是被联邦实验室创造的，是尹行教授向我们揭露了他多年来调查的结果，否则我们一直被蒙在鼓里！”
“如果真的是被实验室创造的，为什么没有在联邦范围内选择参与实验的人？当初实行改造计划的时候，可是在联邦发布了海选令的，无论是普通民众还是联邦高层都有人参加改造人实验。”祀一说完了，唇角的冷笑未散，他只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地欣赏众人脸上的神情。
或茫然，或沉思，或不可置信……
“也有可能联邦并不想我们知道他们选择让哪些人携带念者基因……”当这句话脱口而出时，那人看到祀一脸上意味不明的笑。
“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他们的怒火应该指向联邦。
一直以来，联邦发布的计划都是有迹可循的，即使是机密实验也会提前发布相关流程保证其对民众的透明度，只不过最终看到的方案可能完全不一样，但都是有提前公布的。
一个人高呼着：“别听圣第迩胡说，联邦都已经颁布对念者基因携带者处以死刑的法令了，说明联邦并没有进行这个实验。”
祀一看向说话的人：“那我刚才说了什么？你能重复一遍？”
“……圣第迩刚才一直在澄清联邦并没有做让一部分人携带念者基因的实验，而刚才有人……认为联邦进行了秘密实验。”
一名少年从人群里挤出来，他戴着和游行者一样的黑色帽子，祀一并没有立刻认出他。
直到他脱下帽子，露出褐色的头发和蔚蓝色的眼睛。
伯扎说道：“你们没有听圣第迩说完便打断了他，还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圣第迩到底想说什么！”人群里的议论声更大了。
“难道你想说念者基因是凭空而来！开什么玩笑！”
祀一：“如果它真的是突然出现，联邦实验室的人发现它时也束手无策，导致不敢公布呢……”
“你说什么？”
躁动的人更逼近他，直到脚尖与他的相贴，甚至想拎起他的衣领。
“念者基因能增强人的精神力，让其各方面远高于常人，携带它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你还在替携带者们狡辩吗？！”
他们对着他怒吼，唾沫星子飞溅在他的脸上。
他只是伸手轻轻擦拭，而后反问他们：“然后呢？你怎么没有继续说，说那些携带者最后都怎么样了……”
怒吼的人愣了一下。
“尹行没有告诉你们这些吗？”祀一冷笑着，“既然要证明携带者精神力增强，那他没有拿出真实案例吗？这样你们就信了？”
围着的人开始交头接耳。
“我们相信尹行教授，他为了治理地表被外星人严重污染的环境作出了巨大的牺牲，他一生都在为人类环境……”
“是，我们都相信尹行教授。”
即使这些声音此起彼伏，仍然有声音在问：“携带者们具体的案例并没有公布，我们只是知道携带者是精英中的精英，唯一清楚的是ARS……还是因为ARS杀害了联邦军校校长的侄子这件事才被放大。”
“那我问你ARS为什么会杀害那个人。”祀一看向说话的人。
对方的态度比刚才那些人要好许多，只是疑惑地摇头。
祀一又看向其他人：“还有尹行教授为什么没有公布其他携带者的完整案例？为了更公正更透明不应该公布所有携带者完整案例吗？”
他们看到少年唇角那抹笑，直到一队联邦军穿过人群而来。
人们很自觉地让出道来。
这群联邦军包围了祀一，直到一名长官从巡逻车上走下来，“圣第迩，联邦法院有请。”
祀一只是轻轻皱眉，在他被联邦军带走时，伯扎追了上去，四周拥簇的人们也边追边问着。
“圣第迩，那些携带者都有谁？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祀一：“我不知道都有谁，但我知道携带念者基因的人，也许比你们想象的要痛苦。”
他注意到那名长官的眼神，也注意到联邦军抵在他身后的枪。
甚至，他清楚，只要他再多说一句这些人或许会在这里蹦了他。
并不是联邦法院想传他过去受审，而是他们不想让他说那些不该说的话。
只可惜，他们并不知道……
他其实没有什么能透露的。
他此时唯一能想到的只有ARS的痛苦。
在极地时，他不能体会的那个眼神。
这么多天以后，他终于有些明白了。
如果那个基因真的是好东西……
人又何必过得那么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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