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白郁非和许井藤先到陈旧家里帮忙，进来才发现乔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来了。
“你们来啦！”乔姨手上还拿着搅了一半的肉馅，从厨房里跑出来，“小林和小苏同学去上小科班了，还以为你们会去图书馆，我就先来帮忙了。”
“考前不看书了，以放松为主。”这次难得是许井藤先开口回答，白郁非有些惊讶。
细细想来，许井藤最近的确很放松，明明五月还挺紧张的，离高考越近，反而越松弛起来？
二人走进厨房，先洗手。陈旧过来，靠着白郁非说话：“来得正好，菜有点不够，你和许井藤待会儿帮忙出去买点呗？我给你列个清单，照着买就行，有许井藤在，也比较好拿。”
“行啊，什么时候需要给我就好。”白郁非搂起袖子，接过乔姨递来的一盆胡萝卜。
厨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起锅烧油和切菜剁肉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小时后，陈旧洗了手出去列清单，十分钟后回来，塞到白郁非手里。
许井藤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去和回要一个半小时左右。
“小林下课早，还有半小时，他说待会儿就过来。”乔姨也看了眼清单，“如果你们拿不动，可以发个消息给他，你们约个地方汇合也行。”
出了小区，走个两公里就是菜市场，傍晚的菜便宜很多，也没什么人。
白郁非和许井藤慢悠悠地逛，他们的影子在身后一跳一跳，随着夕阳的落下，慢慢变淡。
“不紧张吧？明天你一个人去看考场吗？”想来想去，白郁非还是选择面前的高考话题。
“嗯，我一个人去就行，只是看一下。”
“真羡慕啊，就快解脱了。”白郁非笑着。
“是啊，就要解脱了。”许井藤重复一遍，不知是否是白郁非的错觉，她听到他口中的解脱，好像和自己想表达的不一样。
“我六月中下旬还得期末考，你到时候在家闲了没事，记得看车票。”白郁非提醒他别忘记约定好的海边之旅。
许井藤笑起来，他拍拍胸脯：“放心，我一定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到了菜市场，白郁非和许井藤跟老板们杀价，清单上的菜用同样的钱每样都多买了一点。
二人把菜转移到菜市场门口，白郁非打电话给林厘然问他到哪儿了。
电话里的风声很大，估计他正在骑自行车。
“他骑车来的好像，说还有一分钟就到。”白郁非转身，看向还蹲在地上清点菜的数量的许井藤。
“正好啊，车里可以放一点。”许井藤抬头，脸上笑意不减，只是转了情绪，“你和林厘然，假期里出去学骑自行车了？”
“嗯？”白郁非没想到许井藤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对啊，你听谁说的？”
“五一假期最后一天，高三部下午不是调休补放了半天吗，我去图书馆上班，看秦语苏一个人在那儿焦头烂额地做作业，我给她讲了些题，顺便问了。”
“也是聊天时偶然约定的，因为之前我不会嘛，小时候只看过妈妈骑，也挺好奇的。”白郁非本来想说自己答应林厘然的真正原因，是想借机会跟他说清楚那些感情。
但林厘然已经否认，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已经学会了吧？”许井藤看见骑着车过来的林厘然，站起身来。
“嗯，但在那之后也没再练习过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白郁非也看见林厘然过来，怕他没注意到他们，朝前走了几步。
“那你今天再试试吧。”许井藤在白郁非身后，小声地说。
与此同时，林厘然从自行车上下来，将把手递给白郁非：“这么多菜啊，你来骑车吧，我跟许井藤拎着走就行。”
两个男生放了点不重的菜在自行车的车筐里，又分配了一下地上剩余的菜。白郁非坐上坐垫，转头朝他俩看了一眼。二人都微微笑着，示意她可以骑了。
白郁非先用脚滑行几下，逐渐找到感觉，往前骑去。
“还行，没把我教的都忘了。”林厘然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
当白郁非的背影只能看见一个点时，许井藤开口：“林厘然，你是喜欢小非的吧？”
太突然，要不是许井藤叫了他的名字，林厘然都不会以为在跟他说话。
手上的重量随着走路越来越重，林厘然喘了两口气，没有再犹豫：“嗯。”
还以为会有后续问题，可许井藤没再说话，林厘然朝他看去，只看他神秘地笑着，没有打算再问什么的意思。
“怎么了？”林厘然追问。
“没怎么啊，只是想看看我的猜测对不对。”
“我有这么明显吗？”林厘然干笑两声，那天听白郁非这么问的时候，他的心跳都快静止。
“有。”许井藤笑起来，调整了一下手上塑料袋的位置，终于舒服一些。
“那你呢？”林厘然轻笑一声，他其实也早就想这么问了。
许井藤没说话，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有得到答案的林厘然一时有些尴尬。
怎么突然进行了这个话题？林厘然心想。
这样有点像两个人在竞争什么，可他明明曾告诉过自己，他不需要白郁非的任何希望或回答。
“我不知道。”
像百千万亿个世纪过去那样漫长，一个转角，白郁非骑着车正折返回来，估计是嫌他们太慢。
看着突然出现在视野里越来越近的女生，许井藤像醒过来一样，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林厘然注意力也在白郁非身上，他腾出一只手来挥手，看她歪七扭八地骑过来，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倒，连忙上前去扶。
所以他没听见许井藤的回答。
“你们好慢啊，我已经把菜放到小区楼下了，要不要再帮你们分散点重量？”白郁非拍了拍车筐，她的自信和她刚刚表现出来的车技不太相符。
于是三人又开始分菜，白郁非调转车头，先骑着离开。
女生再次离开，许井藤才缓回神来，他看了一眼林厘然，对方似乎并没有听见他的答案。
就连他自己都对自己刚刚说的话感到模糊，不确定究竟有没有说出口。
也好。
许井藤缓缓呼出一口气，提起菜往前走。
三人终于把所有菜运回陈旧家，一开门，沙发上坐着李宸乔。
看他这样清闲，白郁非把菜全丢他身上：“你接力吧，送到厨房去。”
“喂，就这两步路啊，你们不能直接送进去嘛？”李宸乔闻到各种生肉和蔬菜的味道，有点想吐。
“小非做得对，你看你来了就往沙发上一坐看电视，能帮点忙不？”乔姨听到声音，出来看到这一幕，笑出了声，立刻给白郁非撑腰。
“你们不担心毁了陈旧家厨房的话，我当然乐意帮忙啊。”李宸乔转身对白郁非做了个鬼脸，白郁非报之以大白眼。
大家挤在小小的厨房里忙活，进进出出地补充物资或者帮忙倒垃圾，陈旧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这间屋子一样被填满。
一直忙活到天黑，陈旧把家里所有的桌子凳子都找出来，拼在一起，才把菜放好。
李婆婆虽然并不认识大家，却执着地给所有人夹菜。
光吃饭有点干，李宸乔这时候出来提议：“状元出来讲两句啊。”
许井藤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这什么称呼。”
“小井应该是我们这里除了小唐以外第一个要高考的吧？”乔姨看了一眼大家，也支持许井藤讲两句。
在众人的目光下，许井藤举起装着橙汁的杯子站起来：“我也说不了什么漂亮话，之前小非跟我说，大家要给我办加油会的时候我很惊讶，其实我和在座的各位算不上所有人都很熟，所以还挺紧张的，不知道怎么很好地回应大家，那，都在这杯饮料里了。”
所有人站起来，举着杯子和许井藤碰杯。
“不用回应，我们也都是沾光来蹭饭的。”秦语苏眨眨眼，和陈旧相视一笑。
“对啊，今天的菜钱和调料钱大家都出了的，我没出，我和外婆出了场地，应该说我们赚了，好几个月不需要买新调料了。”陈旧立刻接上话茬。
“好好考试，就是我们照相馆第二个大学生啦！”乔姨也跟着说，唐姐在一旁也乐开了花。
气氛总算被打开，明明没喝酒，大家却像喝多了似的激动，最后吃撑彼此靠在一起，像一群小仓鼠。
高考对很多人来说，是一次机会，是一声告别，是一个明天，是一场终结。
在高考前的狂欢，像要把青春期里所有被压制的躁动都发泄出来，所有的遗憾和不甘，惊喜和圆满，统统落幕。
但对许井藤来说，高考就只是这样的一顿饭。
充斥着聚首的欢声和笑语，拥有着结伴的温馨和宁静，每个人用尽力气昏昏欲睡，就像世界末日之前，每个人都做了一次主角。
唯独没人听见，被热闹的欢笑声遮盖住的，钟表指针一样的嘀嘀嗒嗒声。
唯独没人知道。
这是离别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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