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萧至中校的副官，来送东西。”
凌叙睡眼惺忪，从被子里挣扎着坐起身，下意识想要去抓两下头发，手指触碰到粗糙的棉质纤维，才想起来自己戴着发网固定纱布。
“请进。”由于刚睡醒，他的嗓音还带着些沙哑。
副官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双肩包，温和道：“上午好，这个双肩包是你的吧。”
凌叙视线落在上面，双肩包被装在一个透明暂封袋里，确实是他一直背着的那一个，双肩包失而复得，他有些高兴，因为通讯器和通行钥都在里面。
“是我的，谢谢你。”凌叙边回答视线边飘向副官身后，没有人在后面进来，他收回目光：“辛苦了，帮我放到柜子上就好。”
副官把双肩包放到指定位置，善解人意地问：“你有话想说吗？我可以帮你转达给中校。”
凌叙眼睛睁大了一些，马上摇头：“不用不用，你们工作很忙，来给我送包已经很麻烦了。”
“不麻烦的，这是我的工作，而且中校就在隔壁大楼，我是顺路来送的。”副官温和地笑看着凌叙，像是在期待他的回答。
凌叙坚持：“不，没有需要转达的，非常感谢。”
“好吧，请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好的，再见。”
“再见。”
副官关上门 ，凌叙的视线又落到柜子上的双肩包上。
不得不说，萧至是个很贴心的交易对象，对在交易中处于劣势地位的凌叙展示了充分的人文关怀，衣食住行都帮他安排好，住的病房也是高级套房，还有这个双肩包，也是为了他出门方便专门买来的。
他穿上拖鞋，走到柜子前把包打开，地震发生的时候一片混乱，双肩包掉在地上，蹭上大片的灰尘，看现在的样子，应该是简单的清理过。
拉开书包的拉链，通讯器好端端地躺在里面，暗袋里的通行钥也没有弯折，把通讯器拿在手里，屏幕亮了，显示还有30%的电量。
不愧是平原区制造，这质量也太好了，凌叙很是羡慕，他想起自己被绑架时掉落在黑出租上的旧款通讯器，十分之心痛，回家之还要斥巨资买一个新的通讯器，如果离开的时候，萧至可以把这个通讯器送给自己就好了。
重新坐回床边，凌叙的身体放松下来，通讯器的联系人页面只有萧至，消息页面已经有几天没有更新。
地震来临前，他刚有了一个新的猜测——章岳可能通过演出时的台词来传递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萧至，要不要现在说呢？
凌叙的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又收回手，屏幕在等待中熄灭，黑色的屏幕里倒映出他犹豫的眼神，
昨天和萧至不欢而散的场景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凌叙咬了咬嘴唇，点开和萧至的对话页面，写道：关于章岳和黑市传递信息的方式，我有一个新的猜测，你现在方便吗？
写完之后，他又默读了一遍，确认没有带着多余的情绪，直接点击了发送的按钮，通讯器被扔到一边，长时间没有操作，屏幕再次暗下去，凌叙的视线转向窗外。
已经承诺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他会尽最大的努力完成和萧至的交易，但是，他也不想放弃父亲失踪真相的线索。寻找真相是凌叙自己的事情，他不会让萧至承担风险，但也不会放弃。
凌叙靠在床头，心里说不清是轻松还是失落，他怔怔地发了一会呆，直到护士推着餐车进来，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吃早饭。
餐盘里的早餐营养很均衡，是典型的中式早餐，白粥搭配煎蛋和水煮菜，虽然理解病人应该清淡饮食，但馋虫的基因作祟，凌叙吃完之后，还是觉得寡淡无味。
碰巧昨天上楼之前，看到楼下有饮料自动贩卖机，想喝果汁的念头一起就再也压不下去，他挣扎再三，还是带上通行钥出了门。
反正头已经不晕了，去楼下买个果汁应该没什么问题，就当是散步透气吧。
走廊里有些暗，顶上开着的白灯发出柔和的光，凌叙出门后扶着墙走了几步，适应了之后就加快了脚步。电梯下行时，他盯着一个个亮起的数字键，心里想着刚才给萧至发的信息，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
出了住院楼，有些凉意的风迎面吹过来，凌叙裹紧了外套，朝着记忆中自动贩卖机的方向走去。
买到果汁，凌叙当即打开喝了一口，酸甜的味道驱散了早餐的寡淡，真是十分舒适，凌叙看着远处规则的建筑，之前只有萧至带他来过一次，他还没有仔细地参观过医疗区。
这样想着，凌叙漫无目的地向前方散步，想着多走一会儿，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有些迷失方向了。
都怪这些模块化的建筑，外观建造得难以区分。
凌叙打开通讯器上的地图页面，观察住院楼的方位，他低头看着通讯器，转过一个拐角之后，迎面撞上一个人。
他下意识闪避了一下，果汁差点洒出来，抬头时，发现萧至站在对面。
萧至还穿着平时常穿的制服，往常总是板板正正扣到顶的领口松了两颗扣子，袖口也不像平时那样平整，微微皱着。
脑海里涌现出萧至平时的模样，总是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在外面冷着一张脸，像一块棱角分明的冰，但此时制服这样随意地穿在身上，让凌叙对萧至的年龄有了实感，像是冰块磨去了棱角，变得柔和了些。
他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凌叙，问道：“你怎么在这？”
凌叙晃了晃手里的果汁：“出来买果汁，顺便透透气。”
他对昨天的冲突还心有余悸，顿了顿，又补充道：“是真的透气，我没有乱跑。”
“哦。”
“什么猜测？”萧至没头没尾地问。
“啊？”
萧至指指通讯器，凌叙才反应过来。
“我排队的时候，听到其他观众说，章岳主演的剧目，结尾设计了几版不同的表现形式，所以我猜测，章岳是通过结尾的台词来暗示，这样他完全不用和黑市的人近距离接触，就可以传递出消息。”
“有这个可能。”萧至沉吟片刻，“我会安排人去调查。”
“之后还要继续跟踪章岳吗？”
“先养好脑子再说。”萧至突如其来的毒舌，好像昨天两个人之间的怪异氛围就这样莫名消失了，又有心情逗他：“本来就不怎么聪明，再变傻可怎么办。”
凌叙脸偏向一边，眼看就要炸毛。
“剧院受损，演出短期内无法再进行，这个推测的验证周期会很长。”萧至转移了话题：“听文奇说，你想见我？”
“文奇是谁？”凌叙下意识问。
“就是我的副官，刚才给你送双肩包的。”
“原来他叫文奇。”凌叙点头，突然反应过来：“等一下，我根本没有说。”
“没说什么？”
“我没说想要见你。”凌叙严肃道。
“哦，不清楚，文奇就是这样转达的。”
凌叙：“肯定是他记错了。”
“嗯，你有事想跟我说吗？”
”没什么。”凌叙转动身体，用后脑勺对着萧至，“就是这件事，我要回住院部了。”
往前走了几步，身后的人突然叫住他：“等一下。”
凌叙机械地转回身，不明所以地看着萧至。
“额，方向走反了。”
凌叙维护尊严：“我喜欢散步。”
最终，萧至找来了文奇，让他带凌叙回住院部。
文奇是个温柔的人，和萧至完全不同，一路上都在照顾凌叙的速度，走得很慢。
凌叙觉得文奇很好相处，找话问道：“你有公务在医疗区吗？”
文奇否认：“不是的。”然后叹了口气，“中校受伤了。”
凌叙的眼睛睁大了些：“啊？”
“是手臂划伤。”文奇叹了口气，“昨天下午在文化区受伤，忙了一夜，今早才来处理。”
凌叙回想刚才萧至的样子，怪不得他的制服是皱的，脸色看起来也有些苍白。
文奇又多说了几句：“虽然只是划伤，但对中校来说已经很严重了。”
凌叙好奇：“为什么？”
“因为中校的手很金贵，你可能不知道，中校是整个平原区唯一以全A成绩通过飞行考核的飞行员，在驾驶时，无论遇到多么颠簸的气流，中校的推杆和转向都像被精密的仪器测量过。”文奇的话语里满是敬佩，“中校热爱飞行，而且有惊人的天赋，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学员能打破他的记录。”
他半开玩笑地对凌叙说：“所以，中校是我们的重点保护对象哦。”
凌叙听了，握着果汁的手微微收紧，即便萧至这么优秀，这么有天赋，可他现在还是离开前线了，调职到海关中心，做着也许完全不喜欢的工作。
他为萧至感到怅然，有这样优渥的家族出身，到头来面对理想时，也要做出许多无奈的抉择。
回到病房后，凌叙又拿出通讯器，点开萧至的通信页面。
听文奇说完之后，他突然觉得应该关心一下萧至，尤其是在得知萧至的驾驶技术非常厉害之后，恰巧昨天他还有幸乘坐了一次萧至驾驶的直升机。
踌躇了一会儿，凌叙先打出“你的手臂怎么样了”，感觉表现得过于关心，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又删掉。
最终编辑成“听说你的手臂受伤了，有处理好吗”发了过去，凌叙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通讯器就出现了闪烁信号。
萧至：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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