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障碍物被迅速堆叠在大门后,脆弱的围墙段被加固,一些尖锐的碎玻璃和破铁皮被巧妙地嵌在墙头。
孩子们似乎也受到了鼓舞,干劲十足,搬不动大件就传递小块的砖头木料,或者帮忙递绳子。
他们依旧喜欢围着原圆转,一边干活一边问东问西。
原圆的回答往往简短直接,甚至有点“梗”,反而让孩子们觉得有趣,笑声时不时在忙碌的校园里响起。
方堃和另外三位女老师,以及后勤的玲姐他们交换着眼神。
孩子们说好听了叫天真烂漫,说难听了叫没心没肺,暂时忘却了恐惧是好事,但他们几个大人心里都清楚现状。
一周的存粮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外面那些游荡的“东西”会不会再次聚集?通讯中断,与世隔绝,他们真的能等到救援吗?
这些沉重的念头,在孩子们的笑声和原圆偶尔冒出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认真回答中,显得格外突兀和压抑。
太阳渐渐西沉,天色暗了下来。
加固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学校的大门和围墙看起来比之前结实了不少,至少给人一些心理上的安全感。
方堃让大家集合,清点人数后,安排学生们分批去食堂吃晚饭。
晚饭很简单,依旧是馒头、咸菜,加上一点之前储存的、已经不太新鲜、切碎煮成了汤的蔬菜。
分量都严格控制着。
原圆看着碗里明显比中午少了很多的食物,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推给了方堃。
“我吃多了,现在不饿,你多吃点吧。”原圆指了指他那还没有女学生多的食物,小声道。
他大概能理解,食物不多了。
不过他一顿吃饱,可以饿上好久好久好久,而且如果就是山上没有那么多丧尸的话,他晚上可以出门打野……
晚饭后,天色彻底黑透。
没有电,只有几盏搜集来的充电式应急灯和蜡烛提供着微弱的光亮。
教室里,孩子们被安排打地铺,挤在一起。
或许是白天的劳动消耗了精力,也或许是身边有同伴和老师在,孩子们虽然有些不安,但大多还是在老师们的安抚下渐渐入睡。
等到孩子们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方堃才对着另外三位女老师——周老师、刘老师、陈老师,以及后勤的玲姐、张叔、王哥,使了个眼色。
他犹豫了一下,看向独自坐在教室角落,靠着墙壁似乎在闭目养神的原圆。
“原圆,”方堃压低声音叫他,“你也过来一下。”
原圆睁开眼,那双在昏暗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金色的眸子看向方堃,然后站起身,无声地走了过来。
“我,我也中,我没事了!”那个白天被救回来的人名叫于强,他大概下午时分就恢复的差不多,也帮着搭了把手。
方堃带着几个大人,轻手轻脚地来到了旁边一间用作教师办公室的小房间。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孩子们沉睡的呼吸声,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烛光摇曳,映照着几张忧心忡忡的脸。
方堃清了清嗓子,声音压得很低:“中,现在同学们都睡了。我们把情况摊开说一下,商量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在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安静听着原圆脸上停留了几秒。
原圆举手:“你们说普通话吧……河南话得说慢点我才听得懂。”
方堃有点头痛,但还是点了点头。
真正的难题,现在才开始。方堃捏了捏口袋里仅剩不多的粉笔头,感觉今晚可能会非常漫长。
小办公室里,光线灰暗,映得每个人脸上都阴晴不定的。
方堃把目前的情况掰开揉碎了讲:食物满打满算也就够这一大群人撑一个礼拜,通讯彻底断了,外面那些玩意儿(他含糊地用“玩意儿”指代丧尸)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救援更是遥遥无期。
“所以,我的想法是,”方堃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成年人,“第一,在同学们面前,我们必须保持安定,不能慌。恐慌比丧尸更可怕。”
周老师立刻点头:“方老师说得对,我们不能先乱了阵脚。”
“第二,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得想办法联系外界。玲姐,张叔,你们后勤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弄出点明显的信号,比如安全的篝火?但要绝对小心,别把不该引的东西招来。”
后勤的玲姐是个利落的中年女人,出了事之后她特别想要回家看看,但是想明白学校的现状,也决定先留下来。
在家里她是需要人救的村民,在这她管好几十口子饭呢!
她皱着眉想了想:“操场上那几个废弃的铁皮桶,可管烧?烧起来烟大。就是得选好位置,离围墙远点,别先把咱们自己点着了。”
张叔和王哥也表示同意,会想办法弄个安全的火堆。
不过他俩胆大心细,又合作很多年了,张叔吐了口痰:“搁明儿俺俩点个火试试,说不定那玩意还怕火嘞。”
原圆自告奋勇:“我可以跟你们两个出去,这样如果不成功可以把你俩安全带回来!”
他身手好大伙都看到了,纷纷表示中。
“第三,生产自救。”方堃继续说,“不能再坐吃山空。食堂后面不是有块小菜地吗?看看还有没有能发芽的土豆、红薯,或者任何能留种的蔬菜,挑出来,试着种下去。哪怕只是多点绿叶菜也是好的。”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毕竟谁也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到,是否会到。
“第四,教学不能停。但不是以前那样了。”方堃看向几位老师,“咱把学生整编成两个班。小班,年纪小的,主要还是学基础知识,语文数学不能丢,顺便教点简单的卫生常识。
大班,年纪大些的,除了基础课程,间或要教导逃生知识,辨认方向,简单伤口处理这些。课堂秩序必须恢复,这能给他们安全感。”
刘老师和陈老师互相看了看,都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保持常态和灌输生存技能同样重要。
“第五,守夜。成年人分成三组,轮流守夜,确保任何时候都有人保持清醒,监视围墙内外的情况。每组守一夜,具体排班明天我们再细定。”
他顿了顿,环视一圈:“大家有什么异议或者补充吗?”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周老师小声补充:“是不是也要注意一下饮用水?咱这的井水还管喝不?”
“对,这个很重要,收集雨水要提上日程,还得想办法烧开了喝。”方堃赶紧记下。
玲姐不是很乐观:“那煤气不够用。”现在可不能指望有换煤气罐子的了。
原圆的感知十分敏锐,他知道水暂时还是正常的:“我,我下午喝了一口凉水,还,还没肚子疼。”
他这么一说,药品,卫生用品也是问题,好在大家平时也住在学校里,暂时没有那么紧张。
于强搓着手,有些局促:“我没啥本事,守夜干活都中,听方老师安排。”
“原圆,你呢?有什么想法?”方堃问他。
原圆抬起头,表情还是那样呆呆的:“没有。你们安排就好。”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守夜我可以多守一会儿,我晚上一般不困。”
方堃嘴角抽了抽,想起他晚上还没有吃东西,真的可以撑这么久么?
“那就先这样。今晚是第一个晚上,情况不明,比较特殊。”方堃最后拍板,“今晚就由我、王哥,还有原圆,我们三个先守第一夜,看看情况。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息,明天任务很重。”
没有人有异议。
在这种时候,有一个能拿主意、安排得井井有条的人,无形中给了大家不少支撑。
方老师虽然有点啰嗦,但关键时刻靠得住。
众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办公室,各自找地方抓紧时间休息。
方堃、王哥和原圆则留了下来,准备开始这漫漫长夜的第一班岗。
方堃找了张还算干净的桌子靠坐着,王哥搬了个凳子守在门口,耳朵竖着听外面的动静。
原圆则选了靠窗的位置,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背挺得笔直,像一尊雕塑。
没有电,没有娱乐,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不知名虫鸣,以及远处隐约的、让人心头发毛的嘶吼声。
寂静和黑暗像浓稠的墨汁一样包裹过来,困意开始悄悄侵袭。
“不能睡,不能睡,”方堃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小声嘟囔,“聊聊天吧,不然真要睡着了。”
王哥是个憨厚的汉子,以前在学校负责水电维修,他搓了把脸:“中,聊点啥?方老师,你是从市里好学校来的吧?咋想到来俺这穷地方支教咧?”
方堃叹了口气,反正也无聊,就当是打发时间:“响应号召呗,三区支教计划。本来在市一中带高三毕业班,压力大得很。想着来基层锻炼一年,换换环境,也做点贡献。谁知道……”他苦笑一下,“贡献做到末世里来了。”
他的水平高出这里很多,除了数学,还兼班主任,顺便教点英语,物理,化学的部分。
说句实话,这山里能出一个上大专的就不错了,但是来都来了,又有那该死的职业病,方堃可不会随意破罐破摔。
他推了推眼镜,继续吐槽:“我来这才几个月,刚把班上那群皮猴子收拾得有点样子,单词听写正确率好不容易上来一点,结果……唉!”
原圆安静地听着,忽然插了一句:“老师,不好当吗?”
王哥笑了一声:“方老师厉害,他啥都会,你看他刚才说话,那跟领导一样,多会支应事!我跟张哥俺俩一下午都没想着啥法。”
方堃有点小得意,但立刻又板起脸:“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他转向原圆,“你呢,原圆?你是……湖南来的?旅游?”
原圆点点头,又摇摇头:“算是吧。来找……找一条蛇。”
“找蛇?”王哥瞪大了眼睛,“恁是科学家么?找蛇干啥?”
原圆认真解释:“不是那种。是……好看的蛇。”他似乎对“好看”这个词很执着。
方堃想起他之前跟同学说的话,心里嘀咕:这哥们儿对蛇的审美还挺独特。
他顺着话头问:“那你找到了吗?”
原圆老实地摇头:“没有。刚到河南,就……这样了。”他指了指周围,意思是末世来了。
“那你家里人不担心?”王哥热心肠地问。
原圆想了想他那在山里不愁吃喝的家人,含糊地说:“他们……应该还行。”
王哥长叹口气:“玲姐下午差点都冲出去了,想回家嘞。”
方堃和学校的人也不是那么熟,于是问道:“王哥你家嘞?”
“山里边没钱,媳妇带着孩回娘家了。”
方堃了然,这是“离婚”了,毕竟大概也没领结婚证。
原圆觉得这个很合理,毕竟他也不认识自己的蛇爸爸,跟妈妈过是很好的。
他们这些住山里的都这样!(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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